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终究是旁门左道,庄少功纵然自诩饱读诗书,却也并无涉猎,听得不明不白,又隐隐觉得厉害,叹道:“马伯伯和牛伯伯所作所为,果然是功德无量的。”
这话刚说完,躺在gān糙堆里的无名,“呵”地笑了一声。
庄少功愣了愣,这少年郎竟没睡着,一直在偷听。
马明王看向无名:“兀那小子,笑什么?”
无名传音道:“我笑的是,我们这位庄少家主爱心泛滥,对着三邪中居末流的阿猫阿狗,也能自称小侄,唠叨一阵痴话。”
马明王怫然作色,一连道出几个“你”字,最终冷冷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无名坐起身:“今夜,我家少主要替神调门清理门户,念你为人忠厚,只要你依言行事,此后你尸邪一脉,便是一家独大。”
庄少功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但听马明王怒道:“好狂妄的小子!”
就在这时,门外忽有一个小女孩叫道:“哥哥!”庄少功侧耳听去,店外夜雨如注,闪电雷鸣,小女孩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凄厉非常:“哥哥……哥哥……哥哥!”
庄少功一怔,荒山野岭,怎会有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但听那小女孩哭道:“哥哥,萍儿好痛!”
庄少功心道,萍儿,这名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却不知道是谁?
正要请无名出去查探,又听门外一个男子唤道:“――阿佚!”
庄少功如遭雷殛,阿佚乃是他的rǔ名。那男子的声音,既严厉又温柔,不是他的父亲庄忌雄又是谁。他几步到门前,叫道:“父亲!”
门外黑漆漆的一片,隐约立着一个穿直裰的人影:“阿佚,‘病劫’无名可在?”
庄少功道:“在的!”
那人影道:“很好,你替为父杀了他!”
庄少功一听此话,吓得脸色煞白:“父亲……为何要杀他?”
“你母亲病重,唯有以‘病劫’的双手为引,心为药,方能救她,”一把匕首掷到庄少功脚边,那人影极有威严地说道,“阿佚,你去砍了他的手,把他的心剜出来。”
庄少功隐隐觉得这话荒唐,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急得满头是汗。他手捧着匕首,一步步,失魂落魄地,捱到无名面前。一只手握住那夜行劲装的领口,似乎想把衣襟扒开些。
无名不动如山,凝望着他,轻轻地问道:“你要杀我吗?”
庄少功神思恍惚地道:“为了救母亲……只好杀了你,再以死谢罪。”
“为了救自己的母亲,伤害他人的xing命,这就是你的孝道?”
庄少功道:“我……我……”也不知他进行了怎样的天人jiāo战,匕首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客店内,‘尸邪’马明王和牛阿旁,俱是脸色一变,面面相觑。别看无名说得轻巧,那撺掇的声音,乃是‘乩邪’ 符凌的摄心调,八人合奏琴萧琵琶等八音,gān扰听者神志,并布置绸布和风雨灯,以皮影戏装神弄鬼,勾动听者最不愿面对的心事,进而唆使听者杀人。
――相传,鸿都客曾以此法欺君,假作招出了杨贵妃的魂魄,竟使唐明皇信以为真。
无名见多识广不为所动也就罢了,庄少功竟也能片刻挣脱出来,自制力十分了得。
庄少功回过神,只见自己一手扒着无名的衣襟,好似要偎进对方怀里,不由得一窘。
店外传来女子笑声,笑声伴随着诡异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好似恸哭,便似哭还笑,如泣如诉地道:“马明王,牛阿旁,那痨病小子,是我神调门的敌人,还不速速将他拿下!“这女子听上去,正当棵分年,却直呼马牛二人名讳。
庄少功心想,这女子好没有礼数,又想,这位神调门的马伯伯,似乎是认识父亲的,待自己十分客气,痨病小子莫非是指无名,可是,无名怎会是神调门的敌人?
马明王捻了捻黑痣上的毛:“我也正想收拾这个狂妄的小子,不过,我神调门和劫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他哪里得罪了符姑娘?”
那女子道:“他打伤宰羊铺的伙计老渣,毁了滕老大的尸油窖,你快将他拿下!”
马明王一愣:“尸油窖,宰羊铺何时设了那炼蛊的东西,滕老大可在?”
庄少功听见宰羊铺三字,便知不妙,若非他误入人ròu铺子,无名又怎会打伤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