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作者:螟蛉子(233)

2017-01-13 螟蛉子

“让我死。”无名让庄少功和这声音吵得没奈何,只得平定心绪,随口敷衍道。
这时他已有七八分明白,自己着了道儿,或当真是生了心魔,总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要如何从中解脱,他毫无头绪,但若不及时解脱,恐怕当真有xing命之忧了。

第94章 九如幻境 下

无名随口敷衍了一句“让我死”,庄少功听罢,神色悲恸至极,擢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无名,你为何这般心狠?你害了我江家百余条xing命,害得我认贼作父而不自知!你已误我半世,我捱至今时也未婚娶,一心只盼你转意,你却一些也不顾念我。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与旁人苟且。我便如此不值得托付,与我厮守还不如死么?”
江家灭门一事,正是无名的心结,庄少功以此诘问,他便只是垂目入定。
“无名,”庄少功失魂落魄,哑声续道,“我视你如珍宝,从不敢亵慢于你,唯恐逾规越矩,你我二人,便不再是清风与明月同夜,可你已非完璧,你,如何对得起我这番qíng谊?”
无名这才道:“我从来不是完璧,你也不是清风明月,更不是庄少功。”
庄少功低下头,叹了声:“我确已不是庄少功,这是你一手促成的!”
说罢,扯开无名的衣襟,按之于榻,衣摆一扫,把彩绘泥偶打碎了。
无名好似见了咬人的兔子,正没个理会处,心底有一个声音说道:“所谓正人君子,不过如此而已,何不杀了庄少功,落得清净。”
无名深知,他自去庄家北院寻俞氏,往后的所见所闻,大有不合常qíng之处。
只怕是着了道儿,或运岔了九如神功,生了心魔,为虚幻之境所困。
眼前的庄少功,绝非真正的庄少功,他也并不想杀了庄少功。
无名合上眼眸,不理心底作怪的声音,思索如何从中解脱,却听庄少功在耳边道:“无名,你教我如何做人?当初劝你不要杀伤xing命,你不听,无怪乎皇上不容你。我将你迁至京郊别院,乃是权宜之计,并非厌了你,不要多心。皇上派我主持chūn闱,我自夙夜鞅掌,若有二三旬不能来见,便是公务繁忙。你且安分一些,不要来寻我。”
无名睁眼看时,他仅穿着亵衣,双腕让轻枷锁住,颈间也栓着铁链,铁链另一端系着别院墙角的铁环,身旁只有一个丫鬟陪着,没了庄少功的踪影。
丫鬟捧着脸道:“你死了这条心罢,江大人陪皇上巡狩去了,没工夫来看你。”
无名暗觉无趣,随手撕开轻枷锁链,好似撕开一卷俗不可耐的画。
入眼的景象,随之更迭。周遭不再是别院,而是一间茅屋。这茅屋闷秽bī仄,只他一人仰在chuáng上。chuáng由开裂的木板和长凳搭成,一动便摇晃,宛如睡在摇车中。
chuáng旁置着方凳,凳上一个残损的陶瓯,屋顶漏下的雨水,正一滴滴落入瓯内。
无名孑然一身,仰在chuáng上,虽觉松泛了些,却也饥疲不堪,仿佛许久不曾进食。
他拧动身躯,伸长一只枯槁的手,去凳上盛水的陶瓯。
陶瓯却似成了jīng,不待他触及,兀自摇动一阵,钻出一只耗子来。
这耗子倒也不怕他,骑在陶瓯上,蹑住粉嫩的前爪,抖须昂首,左嗅右嗅。
无名好似猫儿见了荤腥,不动声色地盯住耗子,一把提起那粉嫩的尾尖,任它耸臀蹬腿,吱哇乱叫,施力拍摔在chuáng沿上。那耗子凌空劈叉,打了个旋儿,便断了气。
他把断气的耗子扯开,剥了皮,浸在水涮一涮,衔扯下ròu来吃。
这场面之可怖,若真教庄少功瞧见了,只怕又惊又急,要讲出许多劝告来。
可无名幼时就如此果腹,不觉有何不妥。
待填饱了肚子,有了稍许气力,他便倾身下chuáng,却身如蒲柳,没甚着力处,双腿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低下头看时,原本光净的一双腿,早已皮溃ròu烂,脚趾让耗子啃得只剩一根。
拽开chuáng尾的被褥来瞧,这是个耗子窝,一堆腐臭的大小耗子黏在絮团里,死得不成形状。
纵是无名这般不讲究的,也不由得眉心紧蹙,自省起来――
难道他就是如此邋遢?不洗被褥还则罢了,竟让耗子在chuáng尾筑窝,把脚趾啃没了。
这晚景,若真是练九如神功走火入魔,没有弟妹从旁服侍,怎一个惨字了得。
无名双腿溃烂,不能行走,匍匐几下,离耗子窝远了些,倚墙坐定。
不知过了多久,饥寒jiāo迫,自觉大限将至,他忽地想起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