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不再说话,不解地看着他,好似在问,还有恩怨?
“就说那蒙古马,‘豆沙包’,是我先看中的,本该归我所有。五年前,你说有急事要赶往桂林府,和我换了马。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糟蹋了它,自那以后,那个没心没肺的畜生,就不认我了,还不愿再洗澡,你也再不提归还的事!”
“还有,四年前,挑选死劫,你在师父的病榻前进谗言,说我不如我师弟!”
“还有,”无敌气势惊人,一连说了几个“还有”,“自打我由‘丧祸’升为‘死劫’,你就处处欺压我,衣被脏了,你不洗。我的晾好了,你扯去,换上你未洗的!这一次我出了地牢,锁在衣柜里的亵裤又不见了!我的亵裤,分明fèng了无敌二字,大哥你看不见斗大的字?”
“……”无名沉思片刻,一副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慢腾腾地,揭开自己夜行裤的裤腰,往里瞥了一记,似想起了什么,“你那条有名字的脏了,扔在了宰羊铺,这几日,我并未穿亵裤。”
无敌听得虎躯一震――
堂堂五劫的老大,竟然宁愿光着腚穿夜行裤,也不愿洗亵裤,还说得如此坦dàngdàng!
他一时语塞,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若是没穿亵裤,怎会看不出?
他不由自主地,往无名的裤裆瞪去,想瞧出些端倪。
无名目光一挑,原本平摊在身侧的左手,拇指中指一扣,凭借指节寸劲,打出一枚毒针。
这毒针不偏不倚,就要贯穿无敌右脚的脚筋。
说时迟那时快,无敌蹲在无名身侧,相距咫尺,待听见细微的破风声,已是躲不过了。
他不假思索,以攻为守,垂下右手,旋腕翻掌,打向毒针,刹那自掌心爆出一股凌厉的内劲,将毒针震碎。这一招未使老,掌化为指,拇食指齐勾,好似持着无形的酒杯,又似张开的铁钳,虎虎生风,扼至无名的咽喉。
无名早已看好了他递来的右臂,依旧躺在原地不肯挪动,只是抬起左手,避其锋芒,在他的腕侧一挡,又缠住一绕,推向他的肘窝,复一按。
这一招,叫做“三折肱”,每一折的手法不同,所使的寸劲不同,变化也不同。
相同的是,中招之人内力淤塞,骨骼折裂,会废掉一条胳膊。而且,病劫的奇经八脉是蓄毒的所在,只要以毒辣的内劲制住人,片刻间,就可以决出生死高下。
因了解无名的招式,无敌丝毫不慌,见手臂要让“三折肱”制住,横过另一只手来救。
这一横,护住了膻中要害,手背自上而下一摆,做了个要在自己右臂上掸尘的架势。
他的内功走的是刚猛的路数,这一掸看似轻巧,实则双肩抖动,腰腹拧动,下盘发力,浑身可以调遣的气力,皆汇于一掸之中,威力极大,无名再不撤手,恐怕就要如那毒针,粉身碎骨了。
无名却不退反进,只管掣住无敌右臂的肘窝,往自己身上一拽。
无敌的左手不待发难,就已让一股诡奇的力道扼住,他侧头一看,手腕的脉门处,不知何时,黏着两根极细极凉却柔韧无比的丝线。这两根丝线没入他的经脉中,犹如活物,随他脉息挤压一寸寸深入。他想要发力将丝线bī出,奈何无名以指勾动丝线,顷刻改变了他的脉象。
他的内劲搅作一团,一时动弹不得。
两人这一番jiāo手过招,看似错综复杂,实则只花一眨眼的工夫。
一个蹲,一个躺,手臂一缠,丝线一纵,再一拽,便偃旗息鼓了。
无敌被迫扑在无名身上,这才说出一句话:“悬丝切脉?”
无名不答,任他砸在自己胸膛上,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看着他。
这一招名为“悬丝切脉”,是病劫的望闻问切的切字诀里的撒手锏――
掷出丝线为敌人号脉,从而改变敌人的脉象。原本是岐huáng之术的一种。
相传,药王孙思邈,曾用此法为长孙皇后诊脉,将丝线结于脉门处,依据丝线抖动的迹象来推断病症。这本身就玄而又玄,还要用到武艺中最为难练的绳技。历代病劫,习成者少之又少。
“是我大意了,”无敌懊恼道,“你何时练成了这yīn损的招数,重新比过!”
无名“呵”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敌这时已开始反省战局:“大哥,你在死尸客店,何不用这一招?”
无名懒得解答:“你猜。”
无敌一下子就明白了,无名恐怕是早已识破了他扮作车夫招惹神调门的伎俩,留了一手,有意要受伤引他显身。可他仍是想不通:“大哥,你明明痨病发作,咳出了血,内力何以如此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