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妹在水边长相送――”几个艄公见了,一面撑篙离岸,一面齐声唱道,“哥撑大船下江南,妹若有话快些讲,船到滩头转弯难!”
庄少功的脸皮薄,窘得提住袍摆,踉跄转身钻进了船舱,不再作那儿女qíng长之态。
这些艄公倒也非有意搅诨,只是整日在江上乘船走水,唯有唱歌消遣,莫说号子,风流艳曲也是信手拈来。一路上,遇山唱山,过滩过滩,调子翻来覆去也不嫌腻。
待到庄少功潜心写家书的工夫,无敌已和艄公打成一片,还荒腔走板地学了几句船歌。
无名独自坐在船尾,脱掉靴袜,挽起裤腿,将两只脚浸在水里,静看倒影划开两道波纹。
“大哥,我们也算修得同船渡了,”无敌最终坐到他身边,厚着脸皮搭讪,“你休想甩掉我。”
无名头也不抬,慢悠悠地传音:“我懒得理你。”
无敌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天大的乐子,拿肩膀撞他一下。他被撞得晃了一晃,依旧没jīng打采。
无敌撩拨道:“当真不理我?这可由不得大哥你了――大哥,你不愿逃走,到了金陵只有死路一条。神女门的扇舞也说了,不但你会死,夜盟主也会死。神女门的暗桩,遍布各大勾栏院,消息最为灵通。夜盟主若是死了,对她们也没好处,不至于诓你。于qíng于理,我都是要和你捣乱的。”
无名一听此言,若有所思:“你要我诈死离开庄家,那门诈死的武功,叫什么?”
“大哥你想知道?”无敌面有得色,揉搓着红肿的下巴,不打算轻易jiāo代。
无名转过头看他:“想知道。”
“那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无敌摆起了谱,“先叫声老爷来听听!”
“老爷。”无名漠无表qíng地传音道。
无敌把头一摇:“要叫出声的。”
无名清了清嗓子,语调轻哑:“老爷。”
“这还差不多,”无敌心花怒放,揽住他的肩,往自己怀中一拽,“大哥,你就是个贱骨头,我好心好意要用那诈死的武功救你,你不肯,这会子又来求我,我还不乐意告诉你了。”
无名只当没听见。无敌讨了个没趣,料想他突然问起此事,是有些打算,也就收了嬉笑之色,潜运内功谛听一番,确信艄公都不会武功,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门诈死的武功,是guī息之法,又名玄武定。山岳盟的武当派的内家功夫,只有掌门的入室弟子可以学。”
无名传音道:“你何时又成了武当入室弟子?”
“说来话长,我上一次出门,主人让我做一件事,叫我不要告诉你们。”
无敌说到主人二字,一改在庄少功面前的谦恭之色,全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无名沉默片刻:“那就不要说了。”
“说又何妨?”无敌哂道,“我这一条命是大哥你救的,若不是看在你的qíng面上,我何至于为奴为仆,认那庄老儿做主人?这些年,庄家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都是我这个死劫在做。依我看,庄老儿是防着你的,他当真以为我稀罕五劫老大那把jiāo椅,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无名觑了无敌一眼:“你既然要说,就拣要紧的说。”
“那大哥你先告诉我,”无敌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问,“你的心上人是谁,你为何不愿离开庄家,据我所知,庄家非但没救过你,反而欠着你一个天大的恩qíng,你为何要替庄家卖命?”
无名听罢,学着无敌的语调,懒洋洋地说:“你想知道?”
无敌憋着一口气:“想知道。”
无名哗啦抬起浸在江水里的两只脚,横在无敌腿上:“擦gān净。”
无敌脸色一变,就要发作,见他腿上有蛊邪所放的毒蛇咬出来的伤痕,才勉qiáng忍住,一只手拢住他冰凉的双脚,自督脉拾了些至阳的真气,替他暖住脚底涌泉xué“……寒龙蛊要不要紧?”
无名慢腾腾地伸直双腿,拖长声调,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说呢?”
无敌毫无愧色:“当真要紧,你反倒不会做张做致。快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不待无名回答,他又苦大仇深地抢道,“再说‘你猜’,或者‘我只是一件兵器’,我把你扔水里去。”
“无敌――你我相识多年,我有没有心上人,你还不知道?”
无敌认真地盯着他,察言观色,缓缓地猜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