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作者:螟蛉子(65)

2017-01-13 螟蛉子

锦衣人笑道:“我年少时为你出头,无是要收个没势力的小跟班,好差遣你欺负你。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我连凡夫俗子也不如,一生胡作非为,好逸恶劳,最终只能靠敛尘养活。你身为天子,才是中原第一大侠。可曾听过庄子论剑?世上最厉害的剑,不是chuī毫断发的庶人剑,而是天子剑――天子以边城为锋,以山关为锷,以中原为脊。包以四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此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你持此剑,可御外rǔ,可绝内患,可救苍生。”
皇帝微微一怔,良久才道:“三哥所言,振聋发聩,我必铭记在心。”
锦衣人颔首,不再说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久久地注视着皇帝。
目光带着些许怜爱,些许深意,渐渐凝滞,像是无声的喟叹。
无敌在佛像头顶看得不分明,只见那皇帝脸色一变,锦衣人已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那皇帝大叫一声:“来人!”
退出殿外的高手们,又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应惊羽止住失仪的皇帝,单膝跪地,探手摸了摸锦衣人的脉门。
锦衣人空睁着涣散的眼,似在看殿顶的经幡和雕刻,唇畔漫出血迹,已然绝了气息。
无敌伏在佛像头顶,目睹皇帝双膝跪地,揽起锦衣人,埋头施力抱紧。
他与锦衣人认识不过一日,并未完全听懂锦衣人之前与皇帝说的话,此刻却不知是否是被气氛所染,喉头好似堵着一团棉花,压抑得难以喘息。
那些高手见皇帝下跪了,也慌得跪了一地,战战兢兢,气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皇帝哑声道:“是朕,bī死了他。”
无敌心想,这是不错,你这皇帝老儿说什么不好,非要说朝廷穷,只能吃三菜一汤,锦衣人方才与我吃了不下十种菜式,听你这么说,料是脸皮薄,无言苟活于世了。
众人劝皇帝,锦衣人是自断经脉而死,不要太过哀恸自责,以免伤了龙体。
听得无敌也在心里劝道,皇帝老儿你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努力加餐饭罢。
说来也奇怪,之前天气还闷热不堪,到了此时,却无端地暗了下来。
窗外扯出几道青光,无数雨点溅入门槛。
无敌犯了愁,看样子,皇帝是要在此处过夜,自己困在佛顶,要待他跪一夜不成?
转念又想,夜盟主与锦衣人qíng同夫妻,如今锦衣人自尽了,夜盟主却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这生离死别,未免太惨了些。
思来想去,无敌暗自对锦衣人道,罢了,你临死之际,我得了你的真传,该为你做些事。
他潜运天人五衰心法,借闪电雷鸣遮掩,蹿下佛像,只是青光一闪之际,便掠至皇帝身后,扼住皇帝咽喉,低声道:“我不管你和他有何恩怨,这具尸首,我要带走。”
皇帝还沉浸在哀痛中,全无防备,直至落入他手里,才喃喃地问:“带他去何处?”
“他是趁夜盟主不在,从家里溜出来的。我要带他回家,免得他死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皇帝听得浑身一震,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长叹一声:“好。有劳你带他回家。”
他替锦衣人合了双目,教应惊羽解下黑披风,为锦衣人盖上遮雨。
应惊羽见了无敌,一怔,脱口而出:“你来了?”
只因自己擅she,却不如庄家的死劫无敌,非但擅she,还jīng通十八般武艺。
此刻棋逢对手,便有此一问。
无敌傲然道:“我来了!”
言下之意,是他日兵戎相见,要应惊羽小心些。
无敌抱起锦衣人,无视一gān高手,待要出殿,忽地又回转身,随意地问:“狗皇帝,我方才没要你的命,你会不会让鹰爪应在我背后放冷箭?”
皇帝眼眶微红,只望着无敌怀中的人:“君无戏言。”
无敌低头瞧盖黑披风的锦衣人:“这话他也说过,他说他会老实喝药。可他说话不算数。”
说罢,不待皇帝反应,已纵身出了定林寺。
他才不怕应惊羽放冷箭,只不过心头不快,故意要惹皇帝再伤心一场。

第29翁婿相见

话分两头。庄少功回到房中,因无敌识破了自己的心意,感到十分的羞臊。
家书也不好意思写了,心慌意乱地钻入被窝,辗转反侧一阵,忽觉榻下软毯有动静――
探头去看,一个垂髫年纪的孩童,正蜷在毯上。
庄少功心中大奇,想捞这孩童上来,却发觉自己也是细胳膊小手。
“公子,”旁立打扇的丫鬟见了,吃吃地笑道,“要和这小奴一起午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