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着实是个聪明人,一路上教他招式口诀并未花费我多少功夫。期间三时虫几次在我体内发作,徐山见状也并未发问,我想他还是好奇的,只不过有着自己的处事原则,更兼不愿惹事。
相处一段时候后我发现他对寻常书籍一知半解,军中多是老大粗,像徐山这样还能写上几个字的已经难得。
“你小时候在私塾读过书吗?”
“小时候家境尚好,请过几日的教习。”
富庶的农户最多让孩子去村中秀才开的私塾里混两日,能请先生家去的,可就不是寻常乡下人了。
“怎么,你家原是大户?”
“算不上。”他大概也觉得失言,想含糊带过。
“后来怎么闹得你出来投营了?”
“……人总得给自己找口饭吃。”
“何至于。”
“侯爷出生至今,可曾挨过饿?”徐山忽然问我。
我一怔。
“小人挨过,”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小人家败了之后就常常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挨饿,那时候父亲被人诬赖入狱,母亲受不了打击投缳了,家里没一个大人可怎么活呢。小人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投奔一户远房亲戚,一路上我们三个相依为命,钱不够我自己挨饿也就罢了,看着他们两个挨饿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所以你是在远房亲戚那里长大的?”
徐山摇摇头。
“还没走到那儿,妹妹就病了,我忙着照顾她结果一个不留神把弟弟给丢了,那么小的孩子还不记事,大概是被拐子给拐走的,结果最后妹妹也病死了。剩下我一个半大不小的,其实在哪都无所谓,也就不去了,茶楼的老板见我可怜,就收留我在厨房里打打杂做些苦力,再大一些就来投营了。”
“那你父亲呢?还在牢里?”
徐山摇了摇头。
“死了。”
我并不是善感之人,听后也无甚qíng绪。
“人命都是自己挣出来了,更何况你好歹也平安活了这么大,过去的也就算揭过了。若以后能得个一官半宰,又有谁会计较英雄出生。”
“是。”徐山眼中闪过一抹异光。
“既然你只得自己一个,无牵无挂的,又为何不要命的想学破军十八式?”
徐山想了想。
“小人幼时总是受制于自己的无能,大概是怕了吧,总想学一身的本事从此不再做那砧板鱼ròu。”
“你说曾见过别人使出破军十八式,那个人是谁有头绪吗?”
“小人只是街上碰巧见到的,并不认识那个人。”
我喟叹一声,将头靠在车厢壁上。那个人,会不会和魏光澈有什么联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的冬季温暖,难道不是指烤红薯糖板栗羊ròu汤牛丸火锅热豆浆包子胡辣汤小鱼贴饼鸭血粉丝……吗?!(吃货国的人心中总是温qíng满满~~)
☆、皑皑离光
一晃三十六天就过去了,已经可以隔着车厢听到外头市集上有人在弹沙胡琴。我带上人皮面具下了马车,和徐山一道走进附近的酒家要了半只jī,和一碟垛得高高的麻油牛ròu。
“这最后的招式已经教会了你,剩下了就看个人领悟。”我说着喝了口白水。
“是,小人多谢侯爷。”
“谢什么,jiāo易而已,吃完这顿大家就各走各的,若他日你不幸被朝廷缉拿回去,我也不会帮你求qíng的。”
徐山低着头,吃了几块牛ròu后方道:
“小人还是陪着侯爷一块儿回燮城吧。”
“罢了,”我叹口气,“虽然你的死活于我无碍,可也不好叫你白白送死。我此番回城算是二次抗命,你我非亲非故,实在犯不上无谓的拉扯。”
徐山于是不再言语。我满脑子想着回城之后的事qíng,随便挑了几口菜肴也就放下筷子。
坐在对面桌旁的女子穿着秋香色的衣裙,头上却簪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这本是犯忌的颜色,可毕竟边陲小镇,想来人们还留着羌无旧时豪慡欢快的民风,并不太看重这一类小节。不论京中的士大夫如何沾染了中原的风习,羌无人毕竟还是羌无人啊。
那朵大红色的绢花令我想起卫府母亲亲手种下的红品山茶。小舅舅曾说过就是看着它得了灵感给起的名字,我虽不大信,但因为这番话平日里却还是对那一株山茶留了心。这些年来它年年盛开,倒活得比我还好些,今年是我第一次错过了花期,它可会觉得寂寞?
几日马车颠簸我都是囫囵的睡觉,到底jīng神不济,只一味的盯着那朵绢花,没留神那戴花的女子已然羞红脸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