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含笑抱她坐在那里,阳光一点点洒进这屋子,连尘埃都无处可逃。
后来有人把我拽了开去,还有人照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听见有人在哭,也听见言良喊:
“大公子,您快住手,侯爷他真的很可怜,夫人的死也怪不得我们侯爷啊,一切都是命,您看侯爷都成什么样了,求您手下留qíng吧!”
我似乎还看见了顾夫人抱着玉晴大哭的样子,连顾大人也似老了十岁,他拿起折扇想照着我的天灵盖拍下去,却终究停了手,转身劝慰顾夫人。我将玉晴的遗言告诉了他们,顾夫人哭声更大了。
人来人往,大概不少人对我说了话,我却像木头一样忤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chūn芽过来帮玉晴更衣,撞了我一下。
“过世的人不是该裹白装么?”我木然的问。
“夫人生前喜欢穿这件湖蓝色的”chūn芽冷冰冰的回答。
我和顾玉晴,还没真的开始就已结束,她带着我们的孩子活生生被bī上死路,可笑我连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知道。
这一抬眼,我看见对面铜镜里的自己,衣衫不整,整个人落魄不堪,像是一捏即碎的土块。
忽然,我往镜子前凑近一点,这下子清楚看见了自己右肩上的齿痕。仿佛一记闷棍敲在后脑,整个人懵在那里,我一下想到了,玉晴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她那个方向正好可以将这处齿痕看得清楚。
挣扎一夜生下孩子,临死之际被匆匆而归的丈夫抱在怀里,入眼处却是别人留在他肩上的香艳印记。怪不得她一直极力将头埋进我的胸口,那并不是想留与我最后的温存,而是不愿在死前一直看着这痕迹罢了。
桌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一挥袖子扫过去,那些茶碗纷纷落地摔得粉碎,我跪在地上找了好久才找了一块较大的碎片,站起来拽下自己的右肩衣襟,盯着那齿痕良久,忽然疯狂的拿着瓷片就划了上去。
言良一开始不明白我想做什么,见我拿着碎片就往脖颈相连处扎,唬的忙上前拦住我。
我武功已失,力气反不如他的大,纵然如此也挣扎着在那齿痕上划了好几下,只弄得血ròu模糊看不出原样才作罢。
“侯爷,您冷静些,您这样,夫人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啊。”言良在我身边跪下苦求道。
我呆呆的站在哪里,半响将碎片丢弃于地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的去了麝云坊。
作者有话要说:
☆、泪染白裳
“牡丹桥,牡丹桥,奈何路遥遥,雨敲槛栏huáng昏斜,暮鸦钟晓扫叶去,终盼人相携。喧嚣过昔年,彩凤翩起月梢连,谁道那,丹朱凝唇胭脂消,声色天边云舒流,怕不过,终究是美梦一场,风卷残颜。”
莲珊在我身边不知将这首歌翻来覆去弹唱了多少遍。自从那日半身是血的来到这里,我待在麝云坊已有十日了,莲珊也在这里陪了我十日。
她什么都没问,只上前细心擦拭血迹,带我沐浴,帮着擦药换衣服,让我吃东西,还弹琴给我听。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同活死人一般。
只是这一曲终了,她还是停了下来。
“凌风,已经这么些天了,你要振作一些。”
“……”
她来到我身边帮我换药。
“这大概是要留下疤痕了,作什么对自己下这样的狠的手,还是靠近脖子的,万一有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见我眼神空dòng望着横梁,她伤神的揉了揉额角。
“你又不是真的爱上了顾家小姐,再愧疚,对她又有何用,这般自bào自弃,不过是想安抚自己的良心罢了。”
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避开不让她帮我换药了。
她如同母亲哄着不听话的稚子一样扶过我的肩。
“顾家小姐临死之前不是说过此身无憾么,”她叹了口气,“她能说这话,大抵是真的无憾,又或是不想令你日后难安,无论哪种qíng况,你都不该拂了她的一片真心的,自当保重才是。”
“……”
“凌风,傻孩子。”她忽然张开双臂将我抱在怀里。“我若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呢。”
我拽开那纤柔双臂,直视她的眼眸。
“你要嫁给许方然了?”好几天没像样说过话,此刻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不是。”她断然否认,“我不会嫁给他的。”
“他其实很好,你到底不满意他哪一点呢。”
这回换做莲珊不说话了。
“如今就算我愿意,也不能赎你了,否则更是害死你。”我以为她心结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