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素服的小小身体紧紧倚在我怀里,像探寻温暖的某种小动物。
我亲了亲她柔滑的小脸,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小u,你回自己房里乖乖睡下数一百,要是没数到一百就睡着了,表哥明天就送你一个小礼物。”
“要是睡不着呢。”
“不会,你闭上眼睛数,闭上眼睛,想着表哥在这里,你娘也在这里,你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可是,可是他们说这屋里有鬼……”
“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舅母不高兴道,“你又不是两三岁,这种下人乱嚼舌根的话怎么还能往心里去,赶快去睡觉。”
“乖,世间没有鬼怪的,别怕。”
“表哥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因为……因为这世间没有鬼怪能比人更可怕。”
她似乎因为我的话而困惑不已,舅母唤rǔ娘进来将她抱走,这回她终于没再哭闹了。
“亏得你回来,这些天小u晚上不熬到睁不开眼总不肯去睡觉,我连玉晴过世都没敢仔细跟她说过,就是恐她害怕,没想到下面的人偶尔一露口风,倒把她唬得更紧了。”
“小孩子眼睛gān净,怕是看见什么也未可知。”我淡淡道。
舅母眼中有一抹浮于暗色的光。
“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玉晴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发丧后顾大人就扶枢回了顾氏的老家,这不合规矩,既然已经过了门,又没有被休弃,哪里还有埋骨娘家的道理,这与顾大人脸上也不好看。我倒是想劝,可你人都不在,你舅舅又滞留宫中一时回不,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也是拦不住他们。”
“拦什么,人都已经不在了,顾大人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顾家都不介意,我这样的人难道还好意思跟他们计较什么名声。”
舅母叹口气,伸手顺了顺耳边滑落的发丝。
“你这几日在何处落脚的,舅母不是不体谅你的难处,只是有些事难道一个人就能想通了?”
“我在等。”
“等什么。”
“我在等什么,舅母您不是很清楚么。”惨然的笑,“不过是在等一个契机,又或是在等一个奇迹,实在等不到了,这才不得不回来。”
她认真的看着我。
“凌风,这些天的变故你想必已经jīng疲力竭,去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起来细说,夜深了,你留在我屋子里也多有不便。”
“这几天玉晴看着好多了,你不在家的那段她日日为你悬着心,等孩子出来后你可要多疼爱着她一些,少往那些个下九流的地方跑,没个缘由也别早早的就置上妾室,之前你总爱耗在麝云坊,你舅舅为此担心不小。要我说,那些地方的女子再绝色又有什么好,水xing杨花,不是都说戏子无qíng么,不过白白诓了你钱财套了你的话去。”
我将她当日对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你这是何意?”舅母蹙眉道。
“舅母,你从何处听闻‘麝云坊’这三个字的,京城青楼那么多,你怎么如此了解我的去处,舅舅最是尊重妇仪,不会跟你谈论这些。”
“京中最有名的不就是麝云坊么,我也是出阁妇人,闲了多少也会有听闻,不过随意举例一说,何曾细想。”
“那套了我的话去又是什么意思,我一介虚职武官又有什么话好套的?”
“也是顺嘴白嘱咐一句,万事总该存个小心。”
我笑笑,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gān再坐下,喉咙却还是gān渴得滚烫。
“其实,在西凉的时候我和舅舅曾一度以为两人都回不来了,那时候舅舅细细说起过他与邵姑娘的往事,他对我说,此生能与邵姑娘相逢,是他最大的运气。”
“哦,年少往事总是让人回味的。”舅母脸色一白,缓缓说道。
“是啊,何止回味,简直刻骨铭心。”我刻意将所知道的一切真假参半的说起来,“舅舅与邵姑娘两qíng相悦之时,舅母您一家还在邵府上卖命吧,您和邵姑娘在身份上何止天壤之别。我一直奇怪,舅舅即使与邵姑娘错过了,也该找个与身份相宜的大家闺秀才对,怎么会拖了那么久之后娶了您呢?”
舅母放于桌面上的手指一缩,我不等她开口自顾自往下说道:
“但是在西凉听了舅舅的一番话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舅舅他,从不曾有一日将邵姑娘从心底略微放下过,得不到她的人,能得到她身边的物件日日相伴寄托哀思也好――贴身婢女,可不就是能答会说的活物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