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作者:朱雀恨(65)

2017-01-11 朱雀恨

  朝阳破云而出,殷红的光芒落在卷了刃的刀锋上,依旧是那麽迷人。司马绍永远忘不了司马冲的表qíng,他望著他,脸色惨白如纸,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分明笑了,那麽坦然、那麽了然的笑。司马冲没有说话,可司马绍读懂了他的眼神,他在说:再见,哥哥!

  他把刀刺进了司马绍的马臀,受伤的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的箭,载著司马绍狂奔而去。而他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发足飞奔。

  王应怔了怔,到底还是朝司马冲追了过去。没追多远便截住了司马冲,而司马冲也举起了短刀。

  司马绍最後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一直在踢打自己的马,他想要回头,想回到司马冲的身边,然而他已经没有气力了,他昏昏沈沈地被马载出很远,接著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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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回到建康,怎麽被抬进宫里的,司马绍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在chuáng上躺了很久,所有的御医都聚集在寝殿。後来王雪坤告诉他,他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身上的伤已多到他们无法几乎已施药。可他不觉得疼,伤口也好、心脏也好,仿佛都麻痹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一睁眼,他就对温峤说:“不论你说什麽,这一次我都要发兵!”

  温峤看著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昨夜王敦已经起事。万岁,我们终於等到了这一日。他既然来了,就已经输了。”

  是的,王敦不会知道,现在的建康已不是一年前的危城,而是一个jīng心布下的迷局。

  太宁二年秋七月壬申朔,王应代替重病的王敦,率水陆大军五万,直bī秦淮南岸,兵马刚上朱雀桥,桥墩下头烟火冲天,眼看著火舌卷上桥栏,桥板焦断,士卒逃生不及,纷纷落水。王敦的先锋jīng锐就这样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以後的战局也延续了这一边倒的态势,王应沿河道左突右撞,可怎麽都冲不破秦淮一线,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王应羞愤之下,集中兵力,猛攻石头城。司马绍伤势未愈,却抱病上阵,亲自督战,石头城守军士气大振。两军相持数日,王应那边渐渐坚持不住,不久便传出王敦bào毙的消息。

  温峤是在huáng昏得到的这个消息,他匆匆赶到石头城,却见司马绍已换上了轻装,腰系长剑,俨然是戎马装扮。询问之下才知道司马绍已召集了三千勇士,打算趁夜著夜色渡过河去,一举踏平王敦大营。温峤一听便急了:“这时机虽好,但未免太好了一点,谁知道王敦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或者是诱敌之计呢?”见司马绍神色坚决,他凑近一步,低低地道:“纵然要去,您也不能亲自上阵,这实在太凶险了。”

  “机不可失,再说,这里再险也险不过姑孰吧。”司马绍朝城下望去,沈沈暮色正笼著对岸王敦的大营:“也许他就在那里。”

  “万岁,王应是多狠的人,世子说不定已经……”

  “不。”司马绍打断了他:“我知道的,他不会死,他还在等我。”

  那一晚,司马绍到底领著三千兵勇渡过了河去,熟睡中的王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司马绍派人烧著了营帐,风助火威,秦淮河南一片通红。驻守在石头城的温峤见势,忙发倾城之兵渡江出击,两军在河边激战了一夜。

  到了天明,温峤举目再看,王应的营地已烧去了大半,数十万大军也只剩下区区百人,其余的不是死了,便不知逃去了哪里。温峤欣慰之下,又替司马绍担心起来,找了几个将领来问,都说没有见到他。温峤顿时急了,却见远处有座大帐,虽烧去了小半,仍是威风赫赫,与别不同,温峤知道,这是主将营帐,不是王敦住的,便是王应的居所,他心中一动,忙提刀跑了过去。

  刚刚走近大帐,里面便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巨响,仿佛有人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接著便是刀剑划出的风声,伴著“噗、噗”的诡异声响。

  温峤壮著胆子冲进营帐,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整间大帐里,到处是飘动的素幔、低垂的白幡,原来这竟是一间灵堂。而更让人胆寒的是,灵堂正中的那口棺椁已经被人劈开,一具尸体被拖了出来,横陈在地下。此时,有一个男人手握长剑,正发疯一般砍剁著尸体,飞溅的血ròu已糊满了他的袍摆,有些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万岁!”温峤扑过去,拦腰抱住他:“您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