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作者:朱雀恨(8)

2017-01-11 朱雀恨

  苏锦生被他弄得膝盖都软了,也就由他作为。好在司马绍顾念他饿著,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仔仔细细帮他理好了衣服,又把他抱到几案前,就著铜镜帮他绾起了头发。

  苏锦生起先并不习惯这麽被人抱著,受人照顾,然而司马绍做起这一切是那样的坦然,尤其是抱他的时候,自自然然地把他搁在自己腿上,那一份亲昵并不仅仅是qíng人间的贪恋,更是血亲才有的密切。苏锦生望著铜镜中的司马绍,不禁去猜测著他的年龄,他该有二十岁了吧,比自己大了四、五岁,也许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这样抱著自己了,他是自己的哥哥啊。

  “呃”,好容易帮苏锦生绾成发髻,却还是有几缕散发落在外头,司马绍无奈地皱起了眉:“看来,还是得找德容。”

  “这样就好,”苏锦生笑著站起来,“我才不要德容。”

  司马绍闻言也笑了,牵著他的手出了竹轩。轩外的垂杨下系著匹高头骏马。司马绍解开缰绳,扶著苏锦生上了马,依旧将他揽在身前,绕过一池chūn水,缓缓地朝山下行去。

  苏锦生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虽然眼前是一千七百年前的南京,城池格局都大不一样,连城名都不是南京,而叫做建康,但是山川、湖泊却没有大改。苏锦生认得出来,眼前这山是覆舟山,这一池chūn波,便是有名的西池。《世说新语》里有记载,这池塘,连同池边的竹轩都是司马绍用一夜的功夫,派门客疏浚、修建而成的,以当时的工程技术来说,堪称一桩奇迹。

  苏锦生按捺不住好奇,便问司马绍:“你gān嘛一夜之间修起这西池,慢慢来不好吗?”

  “不好。”司马绍沈默片刻:“你真不知道我为什麽一夜起西池?”

  苏锦生被他那麽一问,心里没来由地一dàng,却听司马绍低低地道:“那年是你十二岁生日,我送了你一双翠璧,你却说:得连城璧,不如得神仙池。那一夜,我便起了这池台。我只当你是懂的,”他收紧了环在他胸前的手,“原来你不懂吗?”

  苏锦生脸上发烧,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倚在他怀里。司马绍低下头来,轻吻他的发鬓:“冲,我等了你那麽久。”

  5

  骏马下了山路,沿著条通衢大道向城中行去。苏锦生见街面上行人越来越多,不好意思跟司马绍过分亲密,便坐直了身子,不再靠在他怀中,司马绍也不qiáng求,只是双手绕在他胸前扣著缰绳,虚虚地抱著他。

  因为是走在闹市,司马绍把马速放得极缓,一路便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笑著一一回应。苏锦生发现这些人里不仅有乡绅士子,更有贩夫走卒,不由大为惊讶。司马绍怎麽说也是琅琊王世子、皇室贵胄,两晋时期门第观念是极重的,世家子弟个个眼高於顶,乡下人走过身边,都要沐浴更衣,以扫俗气,司马绍这个样子,苏锦生要不是亲眼看到,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正惊愕不已,却见司马绍在一所普通的民宅跟前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抬起鞭梢轻叩门扉,不多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妇人迎了出来,见了二人,微笑起来:“绍儿,你们来了?”

  苏锦生见这妇人虽是布衣荆钗,却风姿绰然,肤如积雪、高鼻褐发,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妇人只怕就是司马绍的生母,胡女荀氏了。

  《晋书》说过,这荀氏出生卑微,又不容於司马睿的原配庾氏,生下孩子後不久就被司马睿遣出了王府,她的两个儿子司马绍、司马裒则被jiāo给其他嫔妃抚养。野史上说,司马裒再没跟亲娘往来过,司马绍却常常去看生母,如此看来,竟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苏锦生连忙下了马,想要招呼,却不知叫她什麽好,只得腼腆一笑。

  司马绍却大方得多,叫了一声“娘”,牵著司马冲的手往里就走:“我们饿了,快烙冲最爱吃的香饼。”

  荀氏闻言便笑:“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娘的,只是冲著香饼才肯回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苏锦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三人都是一怔,随即相视大笑。

  荀氏的香饼果然名不虚传,配饼的ròu汤更是浓稠美味,苏锦生真的饿了,又是头一次尝到这种异族美食,几乎放不下碗,吃得满头热汗。荀氏笑微微望著他:“慢慢来。”说著掏出块罗帕,要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