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笛_作者:朱雀恨(84)

2017-01-11 朱雀恨

  “锦生……”Simon盯著他。

  苏锦生却垂下了眼帘:“我知道你就要回国了,分手前,我们把最後的结解掉吧。”

  夜幕完全垂落之前,Simon拉起了窗帘。最终他也没有把苏锦生的手绑起来,他说在深度催眠状态下,唯一活跃的器官就是大脑,其他部分都是睡眠状态,不会有什麽危险。

  苏锦生按他的示意躺在了chuáng上,Simon也在chuáng沿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眼皮,停了一会儿,又挪开了。

  苏锦生下意识地睁开眼,却发现Simon和书房都消失了,眼前浮现出一座旷野中的危城,城楼上破碎的旗幡正发出猎猎声响。

  苏锦生仰面望著城楼,他隐约觉得这城楼上有他想见的人,然而灰色的城垛掩住了一切。他竭力去想那人是谁,但是他想不出来,脑袋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苏锦生惊恐地发现他的记忆已成了一片白地,他什麽都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城上突然飞出了一支羽箭,苏锦生眼看那箭携著风声跌落到阵前。有匈奴士卒跑上前去,捡起信呈给主将,一旁的谋士大声将信读了出来。

  信中说,如果匈奴不伤百姓、不杀士卒,李尚便qíng愿缴械投诚。但为了确定匈奴抓住的真是邵希庭的弟弟,邵希庭要到匈奴营中认人,一旦确认无误,便可开城。又说,匈奴接信之後,当後撤半里,作为接受条件的信号。

  “後撤半里?”主将冷哼:“邵希庭是怕我们趁他出城,猝然进攻呢。好,就撤半里,他单枪匹马的,还能从我万军之中夺了人去?”

  “可万一他带兵来呢?”谋士问。

  “他不会。”主将说著,将书函扔到司马冲面前:“邵希庭既然肯答应出降,定会投鼠忌器。”

  风从旷野上掠过,铺开了那封书信,那是一封写在绢帛上的信,字字殷红,显然是鲜血书就。

  苏锦生茫然地注视著眼前的血书,匈奴主将和谋士都没有注意,绢帛的角上,写著一个“笛”字。

  朱字白帛,如此触目。

  苏锦生的脑海仍是一片混乱,然而那熟悉的字迹触动了他某个回忆,有什麽渐渐浮出了迷雾。苏锦生隐约记起,有谁跟他说过,这字大凶,两地分隔、生死难测。他还记得曾经有人在他衣袍上写过这个字,那一日他横卧几案,chūn衫似纸,那人柔qíng若水、落笔如云,浓豔的朱笔,批一个“笛”字……

  苏锦生往前挣去,想要去够那血书,仿佛抓住那信,便抓住了遗落的记忆。然而刀斧手纠住他的头发,将他拖上了马背。苏锦生只能扭著头,眼睁睁看那绢帛没入了翻滚的糙làng。

  大军後撤半里,终於停军整饬,苏锦生也被士卒推下了马背。现在他跪在糙丛里,跟那些匈奴士兵一样,望著前头的平城。他们看到城门开了一线,有个人骑著一匹马,冲出了平城,尘土在马蹄边飞腾,风儿高高地扬起了他的斗篷。

  苏锦生眯著眼睛,紧盯著来人,隆隆的马蹄震得他头疼,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但是这人让他想起来,他是在等一个人的,他在等一个人越众而来,等一个人救他於水火,他在等一个人,对他说:走吧,天涯海角,我们永远在一起。

  有人答应过他的,在那久远得他已记不清楚的过去,有人给过他一个希望。

  可是,那个人是谁?苏锦生拼命想著,头痛得仿佛要裂开,却怎麽都想不起来。

  转念之间,骏马已到了面前,有人翻身下马,大步向他走来。苏锦生被白刃抵著颈项,抬不起头,他能看到的只是碧糙间一双薄底靴、一截淡青的袍子,那袍摆已经很脏了,又是泥土、又是血污,苏锦生望著眼睛却一阵阵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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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

  那个人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吗?苏锦生有些恍惚,然而那人已经将苏锦生拉了起来,正在解缚住自己双臂的麻绳。苏锦生也终於看清了他的脸,金色的额发下是一双黑得令人心悸的眼眸,苏锦生觉得自己认识这双温柔的眼睛,虽然他还是记不起来那到底是谁。

  “喂,”匈奴主将拿马鞭指著苏锦生:“这是你弟弟吧?”

  那人望著瑟缩的苏锦生:“他是我的弟弟。”

  “那麽,叫李尚开城吧。”主将挥了挥手,有士卒捧上纸笔。

  那人淡然一笑:“不必了。”他环视著惊疑的匈奴人,朗声道:“平城守军宁愿肝脑涂地,也绝不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