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师父原本的想法儿,如果秦风在江陵折了这一耳目,等于断了一条线索,必须依仗于蓝采铺好的路才能走下去。这样一来,他就无声无息的进入他们原本为秦风设想好的局――通过鄂州巡抚查到临江仙,通过临江仙查到江南税银,通过江南税银查到朝中那个权倾朝野的吴相,甚至一石二鸟,顺手清理一下被朝廷bī到无路可走却又无法无天异状百出的山河会,替他自己清理门户。
按照正常人的qíng况去推测,任谁查到山河会,都会以为自己查到本源了吧?
同样按照正常人的qíng况去揣摩,任谁都会为自己发现了山河会的láng子野心并一举缴获而沾沾自喜了吧?
然而秦风不是正常人――他早就超然于局中局之外,冷眼看着布局之人自以为聪明地运筹帷幄。
实际从落子那一刻,布局之人就注定了兵败如山倒。
蓝采默然,他师父不愧是以谋见长,而此事,若是局中之人非秦风,换了谁都要在这里哑巴吃huáng连地摔一个鼻青脸肿,直到最后才明白自己走进了别人的yīn谋;而偏偏这局中是秦风,不仅chūn风得意全须全影地穿过了全部诡计,也身体力行的证明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旗鼓相当半斤八两的较量,到最后却也要分个输赢。
蓝采直到如今才知道,没下错一步的棋到底也有满盘皆输的时候,只因为,这场棋本来就不该开局。
从小到大,蓝采总是心甘qíng愿在秦风面前甘拜下风的那一个。
自己不能再进一步参与此事了,蓝采想。
他才不会理解为秦风心qíng好,所以要放过此前在其中参与颇多的自己,秦风能将他留到今天,甚至于仍然能端着一副堪称和颜悦色的表qíng面对他,说到底不过是一半人qíng一半jiāoqíng。
可是论人qíng,那个他嘴上嫌弃心里惦记的人还被秦风拿莫须有的任务扣在京城呢;论jiāoqíng,他和秦风隔着一官一匪的立场,一拍即合固然好,如果一拍两散可绝不会是两败俱伤。
毕竟失败者有一个人去充当就够了。
蓝老板想了想就想通了,决定让自己果断成为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当机立断地不再给秦风倒旧账的机会,调整了一个八卦的语气,眉来眼去道:“接下来呢?你准备去救你那被你舍了拿去套流氓的姘头?”
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影卫陈安恰巧过来向秦风展示从那石碑之下找到的零星一点儿可寻的端绪,乍然听到蓝老板“姘头”两个字,不动声色面无表qíng地抽了抽嘴角儿。
秦风将陈安捧过来的东西就手包上,笑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在临江仙的时候你不就听到了么,我派去的人,跟丢了。”
蓝采:“……”
白眼儿如果能化成白刃,蓝老板至少已经在秦九爷的心窝子上捅了百八十刀,不成马蜂窝,成个筛子也绰绰有余。
蓝采识时务的次数凤毛麟角,偶然自觉识趣儿一次,却遭到秦风如此敷衍,立刻抛弃了端庄的俊杰形象,恢复了往日蹬鼻子上脸够眼皮的得寸进尺德行,吊梢眼一横:“秦小九儿你少在我这儿胡说八道,你这么神通广大,近在眼前的江陵和千里之外的京城,哪一条儿线儿你不是布的天衣无fèng?别给我在这儿打哈哈!”
这发过水闹过鬼的荒村残留着一股萦绕不去的死气,放眼四望人鬼不见人畜不分,空无一人的宅院里徒留蓝老板吊嗓子一样的叫骂声,空旷回响地平白有几分尖利。
秦风无奈的侧过头看蓝采一眼,那模样就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
蓝采被他这眼神儿看的窝火儿更甚,反正他在秦风这里也没落过什么好名声,gān脆无理取闹到底,眉眼一横:“别装蒜,她折磨人的手段年年过年年年新,我听说你那舅舅就两个儿子,大的这个我虽然瞧着不靠谱,但据说二的比这大的还不靠谱儿,你真不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戳你舅舅的心?”
这话说的虽然带着蓝老板一贯尖酸刻薄好话听不出来好的风格,却到底终于像两句人话了。
然而秦风不领qíng,只是一笑:“我的人真的跟丢了。”
蓝采一愣:“你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他不会有危险的。”秦风不摇头也不点头,到底眼底的笑意淡了,只是伸手抚平了不知何时挽起却还没来记得放下的袖口儿,“你师父杀我手下人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京城了――此人和你师父有些不清楚,我早就想处理他了,倒是你师父替我先动手,省了我的心……不过他的死讯传回去,就是一个讯号,萧禹和李明遥恐怕已经进宫了,原本该安排的事qíng,恐怕也已经开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谁说后悔也都来不及了……他们用得着世子爷,所以世子爷不会有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