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远一怔,他只想着秦风,完全把这茬儿忘了。
李明遥一见他大哥的表qíng,心知有门儿,十分讨巧又见fèngcha针的趁虚而入:“不然……”
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见远处一个小厮小跑而来,李明遥察言观色,果断噤声。
那小厮跑到近前,恭恭敬敬递上一张请帖。
李明远接过来看,眼中隐约带了一点儿玩味的笑意。
那帖子素笺为底,烫金为纹,水墨在边围之处轻浅勾勒一枝兰花。
花中君子,独有意境的风雅。
帖子是给李明远的,李明遥在身后探头探脑,也只瞧见了兰花一抹如剑长叶儿,再也瞧不到其他。
“如此,便师出有名了。”李明远快速扫了一眼,就将帖子收进了广袖里,“秦老板登台,特意请求我去捧场儿……老二你也不用cao心了,好好养你的伤。”
他说完,轻笑一声,走了。
李明遥在他身后,看着李明远那一派潇洒远去的背影,下巴都要掉下来。
秦晚之在梨园行里出了名的难请,其人清高,不像戏子,倒像个公侯票儿友,他若开唱,满京戏迷都闻风而动,届时台下必然宾客满座,一席难求。
相传他背后有人捧,可是李明遥皱着眉头将京中一圈儿亲贵想遍了,也没猜出谁捧戏子能捧出这个阵仗。京中门第能比肃亲王府还高的,基本可以说没有,李明遥曾经一度琢磨着,按照秦风那架势,如果不是他故作姿态,捧他的只能是当今皇上了。
皇上虽然也爱听戏,但是不好男风,听个热闹而已,绝对不会玩物丧志的地步;故作姿态就更没有道理了,四九城里天子脚下,你再大的靠山也得夹起尾巴,不然哪天碍了别人的眼,死都让你不消停。
因此秦风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堪称梨园行一桩悬案。
以秦九爷那喝了天风儿的模样,说他请求谁去听戏,那更是闻所未闻。
如今怎么倒下帖子请了他哥?
难道,秦九爷跟他大哥关系好?
李明遥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哥根本不听戏,上哪认识这名满京城的秦晚之去?
☆、第10章
肃亲王府表面上一派平静,实际上,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风口làng尖上。
二十年前,肃亲王少年得志,挂帅征战疆场。
马是神驹若龙虎,人是英雄临八荒,遥想当年,一骑绝尘,登高远望,白云崔嵬,振臂一呼,应声如雷,长枪入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是这样煊赫肆意的少年英雄时代,转眼便在蚀骨的伤病之中落了幕。
自此肃亲王成了人人艳羡的富贵闲人,王爵在身,天潢贵胄,位高禄重,每日的生活不过斗jī走马,听戏宴游赏京华,闻者皆道那是当世无双的自在逍遥。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太后一哭的功劳,可只有肃亲王自己心里明白,越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最容不下的便是一个功高震主。
昔年阵前,李熹即将带兵突袭夷族军帐,陡然一封密报以家书的名义送抵军中,语焉不详。
密报中的消息显然是有人断章截句地抄录下来,又命人偷传至阵前的,所用的暗语是他与皇帝年少时同在书房所学之句,直指要借这场征战要李熹的命。
李熹记得,当年教他们这个师父,还是他那执掌军机处的岳父张阁老,因为他幼时贪玩儿,还挨过张阁老的戒尺,因此印象深刻。
只是那时,肃亲王年少轻狂,哪里会把这种真真假假的扰乱军心之句放在心上,直到九死一生,远离边境二十年再不得军权,皇帝的态度从那以后若即若离,李熹才明白,那背后隐隐昭示着的yīn谋,也许从那时就开始了。
至于那后来蒙圣上指婚嫁入王府、又备受肃亲王宠爱的孙氏王妃,还是孙决三杯huáng汤下肚说漏了嘴――那孙氏根本不是孙家的亲生女,而是早就有人安排好养在孙家的养女。而孙决的真正的亲姐姐早就死了,无怪乎这女子生了那样一副与兄弟不同的美貌。如此偷梁换柱,竟然还被皇帝指给了肃王做填房,背后隐藏的事qíng,呼之yù出。
甚至连当年盛极一时的平阳公主府转瞬衰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疑惑。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最不可言说的地方。
也许是胡思乱想,也许是子虚乌有,但是疑虑就是这样,在心里扎了根,不能求解,便不能救赎。
于是,只因为那些个陈年旧事,一查二十年。肃亲王自己查还不算,还要拉上李明远和李明遥兄弟。
山河永寂,岁月如雨,如今的天下依旧盛世太平。
李明远有时候觉得他爹李熹的这些坚持毫无意义,那些怀疑是假的又能怎样,是真的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