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孩子不肯让他抓,他只得随便抓了个印章了事。
宋国公倒是因此很满意――虽然宋国公府不指着萧禹光耀门楣,但是名气出息从来不嫌多,这儿子若是有朝一日入朝得用,也算能告慰列祖列宗。
萧禹后来想想,有些事大概真的是天注定,早在二十年前,红尘命运就已经露出了那点儿掩藏下的隐约端倪。
有些人,小的时候是祸害,长大了以后是祸水。做朋友是上了贼船,做qíng人是误了终身。
萧禹自己已经缺心眼儿的上了这贼船二十年,也不知还有谁替他缺那半拉心眼儿。
一语成真,也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
萧禹觉得今日这戏听的着实不安宁,走神走到这个境界,实在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这段被他母亲絮絮地反复念叨了好多年的往事,连戏都听的没滋味起来。
怎么?怀念自己那该被拖出去剁手的往昔岁月吗?怀念自己那活该被雷劈的年少无知吗?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从那年开始就注定了一样,萧禹觉得有点儿郁闷。
戏台上的戏文正是热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金戈铁马一时荣光,最后也不过都是一捧huáng土的结局,怎么说来,都有点儿丧气。
萧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多了皇家难消化的宴席撑的难受,正巧没了看戏的心qíng,gān脆起身,决定出去透个风儿。
萧禹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一动身,远远暗处躲着的两个人对了对眼神,互相提醒对方跟上。
因为今日是朝廷的大日子,平素冷冷清清的西苑如今算得上戒备森严,不说里面坐着皇长子和让当今皇上都头疼的蛮子,满朝文武王孙公侯,无一不是晋朝的栋梁,且不论这栋梁们一个个都正不正,但要是在这里,天子脚下,无论哪位大人侯爷出了点儿问题,都不是小事。
防范这东西,防贼不防亲,防万一不防大意。
萧禹闲晃着走到西苑门口,正见御林军的统领带着近卫巡逻。
御林军是贵胄子弟兵,京中权贵就那么几家,互相嫁娶,严格算下来,都是儿女亲家,满朝的皇亲。
如今的御林军统领姓韩,叫韩战,论辈分,还算得上是萧禹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的表哥,走近看是萧禹在闲逛,自然不会拦他,顶多拍拍肩膀跟他打招呼。
“哟稀奇!时文。”韩统领叫着萧禹的字,笑的开怀。他出身武将世家,人豪慡的很,见到萧禹啪啪拍着他的肩膀道,“也有你这戏迷在戏园子里坐不住的时候?怎么?好好的戏不听,专门儿出来陪我们弟兄瞧黑灯瞎火儿?”
萧禹被他没轻没重的两巴掌差点儿拍进糙丛子里,心知他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计较,只能涩着一张脸扯出一个微笑应付道:“表兄说笑了,正是秋日,心里躁火,园子里也不知道是谁怕冷闷足了暖气,待得气闷,所以出来走一走。”
韩统领听到这话,很是了解一样地点了点头,很有点儿气xing:“是气闷,走走也好,我都听说了,省着在里面看那帮蛮子耍威风。”
萧禹看他有些义愤填膺地模样,哭笑不得:“是是是,我也不跟表兄多聊,你当着差,让有心人看见也不是事儿。”
韩统领点头:“对,行。那回来再说,我还确实有事在身,不能耽误了。”他说着,大手一挥,朝着后面的亲兵道:“走!当好今天晚上的差,无论如何不能有差错。”
萧禹本来要走,听着韩战这话说的有几分奇怪。
韩家出武将,一向培养不出什么细致人,韩战其人一向勇谋有余,细致这方面,到底差了点儿。
今天是怎么了?
萧禹方才那心神不宁突然又都冒了出来,总觉得这不安稳的心思总要应到什么地方才算完,此时不由得多了心,趁着韩战没走两步,一把把他拦住了拉到一边。
“你刚才说,听说蛮子在里面耍威风?”萧禹皱眉道,“听谁说的?”
韩战看他神神秘秘,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他这么一问,这才撇嘴松了口气:“嗨,就这?我刚才瞧见孟冬了,他着急上火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跟我说的。”
萧禹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孟冬?哪个孟冬?”
韩战皱着眉看他:“肃亲王家的老大李孟冬,怎么连他你都忘了?”
萧禹没声了……
李明远,字孟冬,他好多年不这么叫了,乍一听根本没想起来,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是。”萧禹道,“刚才你说的我没听清楚,你刚说到哪了?……哦对,他着急上火,他这火爆脾气,谁又惹他了?老王爷又作妖了?还是他们家老二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