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_作者:漠月晚烟(91)

2017-01-11 漠月晚烟

“王爷可认得这个?”
李熹方才还一副“老子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脸色立刻变了:“免死金牌。”
“是。”秦风循循善诱地将金牌递到了李熹手里,丝毫不介意让他看清楚,“太/祖昔年颁授四份丹书铁券给四大铁帽子王,这金牌原本不是这般大小,比这大上十倍还要有余,万不可能随身带在身上。只是此物传到王爷一位故人手中时,先帝爱护王爷这位故人,希望能有一样东西随时随地保她平安喜乐,见此物如见先帝。”
李熹脸上那傲慢和狂妄瞬间如碎石一般崩塌,他捏着手里这块小小的金牌,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反复地将此物在手间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猝然去看秦风的脸。
这张脸与记忆中碧玉年华的少女重叠,长在深宫中的女子原本出身将门,十几年的宫廷生活也没有磨去她身上将门巾帼的本真。
犹记得几十年前李熹奉命入伍,尚未出阁仍是少女的故人前来相送,一身短打,长发挽成利落的发结,居高临下的骑在骏马上慡朗而笑,英姿飒慡。
“我以后要像七皇兄一样,做个上阵杀敌的将军,为我晋朝开疆拓土,保家卫国。”
后来,他这位故人果然不得了,天下少有男子比得过她的智勇双全,盗信牌,调禁军,助今上得这盛世天下。
桩桩件件,漂亮地像戏文中空口白牙chuī出来当不得真地演绎。
再后来,十里红妆美人嫁,芳姿美名动京华……
几十年后的如今,言犹在耳,只可惜伊人已去。
李熹皱着眉,眼中透出一种混合着怀念与不可思议的表qíng:“平阳……”
他叫了这一声,后知后觉一样地复又去看秦风的脸,恍然大悟之下竟然有一种震惊的喜悦:“小九儿?……你是平阳和长安侯家的小九儿?你还活着?”
秦风抬起头来微笑,阳光穿堂而过,略显暗淡的笑意模糊在那猝然的一方明亮之外。
“舅舅,外甥替母亲,谢过您多年的惦念。”

☆、41.第 41 章

殿内诸人,皇帝的脸色最平静,显然早就知道;肃亲王的脸色最不可思议,显然是刚刚才得知。
李明远脸色不尴不尬的夹在这两位中间。他得知此事的时候要比李煦晚很多,又没比李熹早太多,因此既酝酿不出他大伯那坦然的不动如山,又装不出他爹那震惊的猝不及防,脸上的神色实在不好控制,处在一个“表qíng少了就是装bī,表qíng多了就是矫qíng”的艰难fèng隙里。
世子爷深感世事艰辛无常,只好挣扎在尘封的记忆里回想那些似是而非的真相。
孩童的记忆到底有限,李明远还恍恍惚惚记得,他姑姑平阳公主有着倾城倾国巾帼不让须眉的美名,也记得平阳公主家那个人jīng一样的稚子,然而他们的面容,都是记忆深处灰蒙蒙的尘埃。
姑姑家的小九儿丢失的时候,朝野震惊,当时动静闹的极大,皇帝封锁九门,命京城禁军不分昼夜地全城搜索了多时,饶是这样,那孩子也没找回来。
那孩子就是秦风吗?
二十年光yīn恍然如梦,于醉生梦死之人,不过弹指一瞬,而于颠沛流离之人,坎坷若百年孤影。
李明远望着秦风随时都笑着的眉眼,却仿佛从中看出了随命运逐流的凄苦。
这种感觉很微妙,世子爷打死也不肯承认那是一种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的负罪感,虽然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曾经的色/yù熏心简直无可救药。
他看到秦风舞台上颠倒众生的光鲜,却无法想象他如何接受从天上到深渊这样落差的转变。
他曾经问过秦风,为什么要做伶人。
秦风彼时眼中光影流转,说,有人要负责一帆风顺,有人要负责坎坷不平,人生如戏皆是命运。
现在想来,不过都是满嘴荒唐言,心酸泪流来流去也只流进心底最合适。
他的路分明不是他的决定,他只是别无选择。
秦风这人,他的风姿卓绝都是天生,却跌落泥淖成就了别的用处;他的流离失所本不该有,却在暗处成就了他看不见觉不出的磨砺。
早就觉得他身上有超脱身份的高贵与无双,那尊贵的气质浑然天成,与生俱来。
那些曾经的错觉如今看来也确实都不是错觉,丹书铁券持有者平阳公主膝下的独子,长安侯府独一无二的小侯爷,何等远离熙攘红尘的天之骄子,如果顺顺利利的长大,即使是顽劣不堪的品xing也左右不过是个人中龙凤,蒙着眼睛昧着良心在朝廷上胡说八道,也能口沫横飞的载入史册做个名垂千古的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