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就像自己是个多余的一样。
宋姨娘似乎怔住了:“他不喜欢?怎从未听他说过,离儿出生之后老爷见他唇红齿白的,以为是个三姑娘,脱口而出,说他天生丽质,取名陆丽。可再一看是个男孩,才改了叫离,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糙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老爷是喜欢他的,只怕这孩子总胡思乱想。”
林宝铮展颜一笑:“这么一说,果然好名字!”
她欢快地起身簌了口,这就离开了厢房,平时她就和宋姨娘陆离一起,陆成风特意jiāo代了,正室王夫人也千万叮嘱了孩子们,待她犹如上宾。出了厢房,远远地就瞧见陆离站在院子里的花圃前面,不知看着什么出神。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突然跳了他身后,这就扑了他的后背上面去:“哈!”
陆离差点被她扑倒,幸好看见了她过来的影子,早有准备,两手这才托住她两条腿,站稳了身子:“真是胡闹,赶紧下来!”
少女搂住他脖子,两条腿欢快地晃了又晃:“我不下去,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哈哈。”
他哪有多少力气背她,陆离又不敢真的松手,只红着脖子发恼:“快点下来!听见没有?”
少年腿一软,单膝跪了地上。
平时好歹也能折磨他一段时间的,今日见他是真的脱了力,宝儿赶紧从他的后背上面跳了下来:“喂,你怎么啦?”
陆离转过头去坐了旁边的石凳上面,闷声不开口。
她伸手入怀,去摸囊中的糖,片刻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两三颗包着的糖块,这就递到了他的面前来:“给你吃糖。”
他别过脸去:“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平时她总给他糖的,不要算了。
林宝铮当真自己剥开了一颗糖,她拍着他的肩膀,将宋姨娘的话学了一遍,她天生对那些之乎者也的反感,所以学的时候也学得颠三倒四,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听明白了,直问她是真的吗,连问了好几次。
小姑娘拍胸脯跟他保证,说他爹应当很喜欢他,才给他起名叫陆离的,他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可似乎有点晚了,少年抿着唇,这个时候再看她手上的糖时,她却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去。
林宝铮回身坐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甜~”
陆离:“……”
又过一会儿,夜幕降临,少女一把拽他起来:“走,上街闹花灯去!”
常州每逢十五都有闹花灯的举动,到了晚上,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有竞技得花灯的,有猜谜得花灯的,有随缘赠送的,少年少女们戴着面具游走奔玩,还有许多人专门等到这一天缔结良缘。
今日刚好是十五,林宝铮最爱凑热闹,月月上街看花灯,乐此不疲。
陆离任她拉着自己,两个人这就出了门。
天才黑,街上已然有人挂起了灯笼来,街边小摊贩,货郎卖着各种小玩意,出门看热闹的老百姓逐渐多了起来,二人穿梭在人群当中,到处乱窜。
林宝铮还穿着白日的青布衫子,还梳着白日的大长辫子,她额顶的红发带还是宋姨娘实在看不过去,才给她编结的。她牵着陆离的手,走走停停,前面不远处一个卖货郎举着面具嚷嚷着,二人走了面前去,小姑娘好奇地来回摆弄着,一会儿的功夫戴了两三个,她的眼睛似有无底深渊,陆离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一会变成了萌虎宝,一会变成猴jīng宝,一会又变成了乖兔宝,再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最后将小猴面具放回货郎手里,大方地撞着陆离的肩膀:“你来付钱。”
少年笑,拿了银钱给货郎。
林宝铮将虎面卡在头顶,拽着他非将玉兔的戴在了他脸上,还不许他摘下来:“今天我当山大王,你就是我小兔,走,本大王带你出去开心开心。听说这次望月楼上挂的头灯,是九尾妖狐灯,这可稀奇,我打下来送了你,以后你见灯如见我,不许再伤心了。”
她从来这样,待谁好,就一个劲的好。
朝宁曾对她说过,用不了多久,娘俩就要离开常州了,这件事她还没告诉他。
二人再往前,陆离紧随着她的脚步,这就走到了望月楼下。
常州最有名的花灯,都是从这散出去的,此时夜色渐浓,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楼上的高杆上,果然挂着一盏九尾狐,在下面一看,十分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