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决定这么做?”
公主道,“其实这个打算早在东都我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母后,这些年来,女儿无能,一直托庇在您的羽翼下,劳你挂心担忧了!如果留儿没有找回来,我便是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也就算了,但留儿回来了,我必须为她考虑。留儿不是公主,她的后半辈子也不会在宫里过,所以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宫里,我想要带她回公主府去,带着她重新进入长安上流社会的生活。”
“你既然已经想的清楚明白了,我这个做娘的,不拦你。只是,”太皇太后扬声道,“如今冬天里太冷了,等到开了年,明年三月里,天气暖和了,你再出宫吧!”
公主低下头,眼睛一酸,答应了,“是。”她倚着太皇太后脚下跪下,将脸枕在太皇太后的膝上,像幼年时无数次做过的赖着母亲一样,神qíng依恋而愧疚,“阿娘,我这个女儿,让你丢脸了!”
“胡说八道,”太皇太后斥道,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摸着公主的脸庞,落下眼泪道,“宁娘,我要你知道,我待你的心思,便如同你待阿顾的心思一样,都是希望着你过的好的。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都要记得,阿娘永远在你身后。”
“宁娘知道,都知道。”公主道,“宁娘一定会走好,不让母后失望。”
公主从永安宫里出来,站在宫门处,太极宫中的风chuī来,将她的大氅chuī的微微翻动。她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个男人,自己的丈夫——顾鸣。这个男人,本来,她已经决定埋藏在记忆深处一辈子不再想起。
她是父皇仁宗皇疼爱的女儿,仁宗皇帝在世之时时时称她贤德,并在她及笄之年赐封号丹阳,将她许给了老韩国公顾隶的嫡长子顾鸣。
大周勋爵乃终身制,武将以军功封爵,爵止于身死,家中子孙不得承袭爵位。早年太宗皇帝与臣子共同打天下,君臣结下深厚qíng谊。太宗抚恤老臣,功臣身逝后常赐恩子孙再袭一代爵位。后世周朝皇帝都是在深宫中长大,再不可能育下这等君臣qíng谊的。因此,后世勋贵爵位极难世袭。但若是家中有公主下降,皇帝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婿或妹夫面上太难看,多半便能够再袭一代爵。且与皇帝结了亲缘关系,在日后的战场上自然会多加亲信重用。当然,公主的脾xing多半是比较大的,且和皇室牵扯的深了,也难免会有一两个驸马卷入到皇室谋逆案中,祸延全家。但总的来说,大周的公主还是比较抢手的!
因着她下降顾家的原因,顾鸣轻轻松松的袭了其父韩国康公的爵位,成为新任韩国公。
她嫁到顾家后三个月,父亲仁宗皇帝驾崩。其后两年,老韩国公顾隶病逝。出嫁六年无子,第六年后,公主主动为顾鸣纳了一房妾室。这位小娘子是良家子,姓苏,单名一个妍字。苏娘子出身小家,不过识得几个字罢,容颜清秀,没有什么太可称道的地方,只是受到顾鸣的目光,低下头去的时候,神qíng颇为娇羞动人。
顾鸣推辞道,“臣有公主为妻子就够了,不必再纳什么妾室!”
公主面上笑容端庄,“瞧夫君说的,不过是个小妾罢了,纳入家中也只是为了延续子嗣。只要夫君尊重我这个妻子,就是有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又有什么关系?”
顾鸣纳了苏妍之后,苏妍对自己这个主母尊重非常,在自己面前低眉贴眼。顾鸣大部分时间也流连在自己房中,面上对自己这个正妻敬重恩爱,只是偶尔到苏妍房中去。公主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偶尔想起自己的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有些小小的吃味,不过自幼受的贤淑教育却让她很快将这样的想法捺了下去。
建兴八年(周历91年),苏妍生顾鸣庶长女顾嘉辰。
第二年,公主生下女儿顾令月。
她一直被顾鸣面上的敷衍欺瞒的很好,觉得顾鸣对自己这个公主正妻敬爱尊重,生死共之。虽私下对苏氏薄有一丝宠爱,但不过是当个逗宠的玩意儿。自己这个做正室的又岂会跟妾室计较?只要大面上过的去,也就是了。直到那一年,她的女儿在延州被顾鸣给弄丢了。
留儿是她的命根子,她惊怒jiāo集,下令打杀了所有跟着顾鸣和留儿上街的下人。被打的侍卫丫头招出了当日集市上的实qíng,她恨的眼睛都出了血,拔出侍卫的剑,想要一剑杀了顾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