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这话我不明白,”阿顾抬头,雪白的面颊上一片疑惑愕然,“不是阿爷教导女儿的么!阿爷从前常常教诲阿顾,说外家亲戚生疏,只有手足兄弟同根同源,荣rǔ与共,当不吝接济周转,相亲相爱。我回去想了半响,觉得阿爷说的有道理极了,从前竟都是我自误了。以己度人,阿爷既是以这样的道理教诲我,想来自己也是身体力行,用‘外物无碍’的准则要求自己。您和二叔正是嫡亲手足兄弟,我瞧着阿爷为长子继承爵位,享着府中众多祖产,二叔却清贫度日,着实心中不忍,想着阿爷定当不吝接济周转,便代阿爷转达赠庄之意,想来定是体会阿爷兄友弟恭之意了。”仰头望着顾鸣目光欣喜,“阿爷,这事我做的可好?”
顾鸣愕然,他向顾令月传递手足友爱、阔财轻物思想,却只针对及阿瑜、锦奴,从未将自己同二弟顾轩囊括在内。留儿、阿瑜姐弟都还未婚娶,依附着父母,让顾令月略赠让些给自己的姐姐弟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但但是自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继爵掌家多年,二弟也已娶妻生子,成了自己的房头,彼此之间能和小儿女间一样么?瞧着顾令月天真诚挚的神qíng,只觉一口血郁在胸口,不下去吐不出来。
“你懂什么?”qiáng自辩道,“你一个小小女孩儿,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富余的东西?将之分写给姐姐弟弟,岂非皆大欢喜?我却不同,我早就是一家之主,身上担着养家重担,如今手中的几个庄子收入还捉襟见肘,如何还能分的出庄子给你二叔?”
“那又如何?”顾令月的目光费解,望着他道,“阿爷不是说了,亲兄弟乃是血脉一体的,如手足腹心,彼此守望互助,彼此之间谁多一些,谁少一些,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补贴二叔庄子是你做兄长的心意,府中若当真家用不够,难道二叔二婶还会把庄子守在手中,不肯拿出来补贴么?赖姑姑乃是阿婆给我的人,本事大的很,于我正是当用,可不是什么富余的东西。”
顾鸣被顾令月bī问的láng狈至极,一挥袖子,恼羞成怒喝道,“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亲长的话你听着就是了。赖氏即是当真有本事,你便当体贴幼弟,送到南风轩去,也算是你的孝顺了!”
顾令月琉璃眸闪过一丝忿意,忽的收敛了所有qíng绪,微微一笑,“阿爷说的极是。我待会儿回去,就让赖姑姑去碧兰阁;近来长安多有赏秋之宴,二婶囊中羞涩,想要给二姐姐多加打扮,都没法子如意,赶明儿我见了二婶,定当转达阿爷怜惜子侄之qíng,替二姐姐定做升隆堂的首饰。”
升隆堂乃是长安最知名的打首饰的商铺,定做一件首饰价格颇不菲,阿顾这番话的意思极为明了,若日后顾鸣要取自己的东西给顾嘉辰、顾嘉礼姐弟,自己定要他陪绑分赠顾轩。顾鸣明了过来,登时bào跳如雷,却到底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忌惮来。顾令月有着太皇太后和公主在后头撑着,私囊丰厚,便是分出些东西也不会减损什么。自己私产却捉襟见肘,经不得这般折腾。便是自己有这个银钱,又如何舍得轻掷?思来想去,不得不服软唤住顾令月的脚步,“回来!”
“嗯?”顾令月回过头来,荔枝眸中带着疑惑神色,“阿爷这是怎么了?”
“锦奴虽然功课勤奋,他年纪还小,学习大可以慢慢来。这样也可以顾着些身体,赖姑姑暂时便用不上了,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真的不用了么?”顾令月疑问,口气若有遗憾,“我还想着待会儿向二婶报告升隆堂的消息呢?”
顾鸣闻言一阵头疼,忙挥手道,“此事以后再说,阿爷还有事,便先走了!”
顾令月瞧着顾鸣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悲凉。她希望自己的阿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替自己遮住风霜雨露。可是顾鸣终究无法符合自己心中的期许。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缺席了七八年,更疼爱自己身边的另一双子女,自己也是能够接受的。可他总希望能够从自己手中取出利益赠给那对姐弟,自己却不可能心甘qíng愿依从。最后的决裂其实早已经注定!
国公府中二房对峙,下人私下里议论纷纷,风声传递发酵,最终传入顾嘉礼耳中。顾嘉礼的面色隐隐发白。
第105章 十八:梅花落满道(之迂回)
顾嘉礼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院随赵先生读书,府中风波只隐隐绰绰听说了一些影像,顾鸣与顾令月在荣和堂外发生的争执,话尾一二传入下人耳中,愈发发酵起来。顾嘉礼面色难看,浑身微微颤抖,陡然朝着碧兰阁方向奔去。小厮磐生瞧着他这般举动吃了一惊,不由唤道,“小郎君。”随着顾嘉礼一道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