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坐在大朝御座之上,听了这般的奏章,啼笑皆非,“一国朝糙创之时,民风自然尚简朴,到了中盛时期,国泰民安,百姓浮财日足,歌舞衣食之类自然便丰富起来,这也是盛世应有的气度。刘御史这等说法未免危言太过了!”
“这……”刘子言见皇帝不以为意,不好再说下去,只好退了下去。
朝堂上发生的事qíng很快的传出来,御史在大朝之上奏言“百岁chūn”服妖,虽皇帝轻拿轻放,并没有将其谏言放在心上,但百岁chūn之前长虹的势头也一时受到遏止,在短暂凝滞片刻之后,骤然回落下去!
“阿凤,你没事吧?”百岁chūn二楼帘幕低垂,东市大街上热闹的人声从撑开的窗子中传了进来。阿顾坐在窗前雅座上,望着凤仙源目带忧虑。
凤仙源一身大红裳子,坐在对面,容颜美艳在明亮的天光下分外灼目,青丝挽成螺髻,余发分为两缕在两鬓垂下,黑葳葳的,一根挑长的银色凤喙簪别在髻上,“我没事。不过是同行竞争罢了!”
她推开窗子,望着东市热闹的街头,面上神qíng生机勃发的长安市民穿着色泽鲜艳、材质不同的衣裳在东市大街上来来往往,带着烟火之气。“长安上等衣肆裁fèng铺子,哪个后头不是有个权贵后台在撑着?这些衣肆瞧着咱们百岁chūn火爆,自然心中不乐意,想要将咱们掀翻取而代之。因着阿顾你的缘故,她们没法子直接对付百岁chūn,只好通过御史朝奏,给我们一个‘服妖’罪名,想要挫一挫百岁chūn的威风!”
“不过是一群小人,” 韩丽娘也坐在一旁,闻言冷冷笑道,扬起下颔,不屑之意从眼角眉梢中she出,“有本事制出件漂亮衣裳和咱们比试比试呀?”
阿顾闻言蹙起眉头,心中泛起不悦之意,问道,“是哪一家?”
凤仙源抬眸觑了顾令月一眼,淡淡一笑,“哪一家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起来了,自然会有人红眼睛不乐意,这是挡也挡不住的。只要咱们自己立的住,自然就不战而胜了!”
阿顾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你说的自然是道理。只是那刘御史在朝堂上上奏本,虽然圣人没有理会。到底对百岁chūn的生意有些影响,刚刚我上来,听越娘说,衣肆中最近的订单比从前少多了!”
“这不必担心!” 凤仙源抬头一笑,下颔尖尖,如同一把锐利的锥子,张扬美丽带着侵略xing,“当初衣肆初开的时候,咱们一切糙建,手上本钱有限,没奈何,才选择设计新奇衣裳来打开局面。可我心中知道,奇峰突起只能起一时的效用,想要长久,只用堂堂正正的走正道。论起来,百岁chūn画技有阿顾你和我,裁剪和绣艺有丽娘坐镇,便是照着大周通用衣款制衣,水准也是足够高,不惧和那些个幕后小人比试的。我本来就有打算,待到百岁chūn再积累一小阵子,就减少之前的新奇款式,改回归到通款衣裳上来!这一趟刘御史弹劾服妖,也算适逢其会,咱们索xing就趁着机会从现在开始改变经营方针,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阿顾道,“这样说也是道理。只是,”犹豫了一下,“……这般做,成么?”
“为什么不成?”凤仙源紧了紧下颔,自信道,“我当初选择做衣肆起家,便自是对这一行胸有成足。衣裳要想出色,不外乎就是款式、衣料、色泽以及做工这几处上头。款式之事须有眼光造力,不可量产,也非人人可为,却也是最无本生意的;衣料上头,如今市场上的料子自是已经品种繁多,但也可以开拓一些新品种。我曾听说,岭南有一种蕉布,清凉细腻,不输丝绸,只是一直被认为是蛮荒之地产物,未曾有人采买运送,世人皆少知。大周其余各地也还分布着一些未曾开发使用的好料子,我打算派人往岭南走一趟,若采办事宜能够定下来,就可以以低廉的价格制衣了,这也是堂堂正正的,绝无‘服妖’之嫌;且我自幼习画,本就对色泽之事分外敏感,早就有调试合适自己心意的染料的打算。料子和色泽这两头都大有可cao行之处,只是咱们百岁chūn初时资本有限,都没法子铺展开去。如今百岁chūn已经开了大半年,也积累了一批财富,也可以改弦更张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那刘御史,算是成全了我们呢!”
阿顾抬头,望着面前侃侃而叙,眼角眉梢充满自信之意的红裳艳丽少女,心中生出一丝佩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