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顾鸣握着旨意,眉宇间藏着深深的麻烦厌弃之色,斥道,“好生生的,你跑到留娘跟前去说那些话做什么?如今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可怎生办是好?”
“阿爷,”顾嘉辰跪在顾鸣膝下,抱着顾鸣的大腿,悔恨求道,“我知错了。如果妹妹想要的话,我去给她道歉,给她磕头,只求她饶了我这次,别让我嫁去做妾。”她落下泪来,“阿爷,我今年才十七岁,我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啊!”
宜chūn郡主的朱轮华盖车一路直行到永兴坊中停下,公主府的门阁重新修缮,当初张挂的公主府匾额如今已经改为郡主府,阿顾入了府邸,瞧着府中,府中重重门楼依旧,当初阿娘为自己搭建的那座树屋依旧掩映在流云亭畔的菩提树枝叶间,菩提树枝叶茂盛,犹胜当年。一应景色明明依稀还是旧日模样,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郡主,”贞莲走到阿顾身边,悄声问道,“您打算住那间院子?”
阿顾道,“端静居乃是从前阿娘所居之地,为人子女者不敢擅居。如今每常怀想母亲慈容,总至潸然泪下,将之改名为慈萱堂,悼念阿娘慈母之心。至于我,”顿了顿,“就住在白鹤糙堂就是了!”
贞莲应道,“是。”
“郡主,”外院的婆子匆匆入内,“顾郎君在外求见。”
阿顾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婆子口中呼的顾郎君指的是自己的阿爷顾鸣,心中起了稀奇之意,吩咐道,“请他去山月阁等候片刻。”
顾鸣立在山月阁中,只觉阁中清雅富贵,自己在其中全身皆有不安,他如今除去爵位生活落魄,便不愿意再见阿顾的面,徒惹自惭难堪。只是顾嘉辰抱着自己哭的太过可怜,他到底心疼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方勉为其难的走上这一趟罢了。
阿顾行到阁门前,瞧着室内的父亲。
一年多不见,顾鸣的腰肢微微佝偻下来,衣冠不复从前鲜亮,发鬓间也出现了一些零星白发,似乎较之从前苍老了很多。
“阿爷,”她清声唤道,“您怎么忽然来了?”
顾鸣回过头来,唤道,“留娘。”
他清咳一声,“今次我前来,主要是为了阿瑜之事。阿瑜这次确实做错了,我在家中说过了她,她也知道错了。但她还年轻,就算有错,也不该拿她的一辈子去偿还。留娘,你就看在姐妹的qíng分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阿顾闻言微微讶然,召了红玉过来询问几句,方才知道,姬泽竟是下旨将顾嘉辰指给范阳将军童子明为妾。微微一哂,“我自归府之后一直便留在府中,此事并非我入宫所求。阿爷若盼着救下大姐姐,便自去寻圣人求qíng便是了。留娘爱莫能助。”
顾鸣意殊不信,只是道,“就算如此,圣人下此旨意,终究是为了你。若是你有心,就帮衬她这一次吧。她就是到死也感念你的这份恩qíng。”
阿顾冷笑,“我为什么要尽这份心。女儿遭遇和亲之事,心中自也委屈。顾嘉辰若有半分顾念姐妹之qíng,不求她诚心安慰于我,至少也应做到静默袖手,她竟是得了什么大好消息似的猖狂得意,直接冲到女儿面前百般奚落,说什么恭喜得好亲的话语。圣人如今既是给我出气,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姐妹去驳圣人的面子?”
顾鸣面上发烧,勉qiáng厚着脸皮道,“你误会你大姐了。你大姐也是心疼你的,只是她见识蠢,竟是想错了事qíng,当真觉的这是门好亲事,说错了话。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误会!”阿顾冷笑一声,“阿爷这话说的可当真好听。长安大街之上,顾嘉辰当众说我得了一门好亲事,她可羡慕的紧呢。大庭广众之下无数长安百姓听得清清楚楚,可由不得她抵赖了去。她既说羡慕于我,如今得了圣人赐婚,可谓求仁得仁,该当庆祝偿愿方是。又做什么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您说,她究竟是觉得这亲事是好,还是不好?”
若是好,做什么要死要活,要顾鸣来此求qíng?若是不好,当初在大街之上拦道说出的话语,究竟是出自好意,还是出自一片奚落之心。
顾鸣一时语塞,只得勉qiáng道,“便当真是阿瑜做错了,范阳是什么个鬼地方,极北寒冷,无有长安热闹,四处皆是汉胡杂居,那童子明乃是范阳悍将,跋扈嚣张,也不知是个什么xingqíng,家中又有什么状况。阿瑜那样娇滴滴的,若当真嫁过去,只怕要磋磨狠了。阿瑜到底年轻,也说了愿意前来郡主府向你下跪认错。留娘,你便当真如此绝qíng,要将她bī至绝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