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诚心拜了三拜,从蒲团上起的神来,将手中香束cha在香炉之中,转身退出。
一名寺中小沙弥匆匆从外赶来,瞧着马钟莲,合掌道,“阿弥陀佛,女檀越,外间传来消息,说是节度使府的郡主娘子一会儿要来寺中参拜,方丈遣我前来通知檀越一声,请檀越从后门走避,莫要撞见了!”
“这范阳城中也不止雷鸣寺一家寺观,”马婆子听闻了消息,登时恼怒道,“这宜chūn郡主怎么不去旁的地方,偏偏和咱们撞了同一家寺观?不会是听闻了娘子您今日过来礼佛,有意堵着咱们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吧?”
“别胡说,”马钟莲瞪了她一眼,道,“城中虽有三五家寺观,但属雷鸣寺香火最盛。宜chūn郡主那样的贵人出来拜佛,如何会选择次一等的寺观?只是不巧,咱们都选了同一天来罢了”
马婆子闻言低下了头,心中知晓马钟莲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只是想着自家娘子如今的尴尬身份,到底提不起什么底气,不甘心的努了努嘴道,“那,娘子,咱们当真避让她?”
马钟莲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悠悠道,“不。”昂着头道,“我马钟莲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避让她?所谓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这雷鸣寺又不是郡主开的,焉得她来了我就得避让的道理,我自拜我的佛,她自许她的愿,两人各不相gān罢了!”
“这,”小沙弥没有想到马钟莲竟是这般态度,不由得慌了手脚,“马娘子,你这样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像方丈jiāo待呀!”
马钟莲望着面前的小沙弥,见他个子小小,顶着一个光头,不过七八岁年纪,和自己的儿子孙胥奎差不多年岁,不由心中一软,半蹲身子瞧着他微微一笑,“小师傅,我不难为你,你自去向方丈将我的话讲明就是。”
小沙弥瞧着马钟莲唇角含微微笑意,神色笃定,显见的没有半分动摇之意,只得合掌道,“如此,小僧这就去回禀方丈。”
雷鸣寺禅室之中,方丈盘元听了小沙弥传回的话语,额头登时见了汗滴。
河北之地境中最重要的人物乃是节度使孙炅,宜chūn郡主与马夫人作为孙府大郎君孙沛恩前后的妻子,过了这么些日子,虽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一直默契王不见王,如今若在自己这座禅寺中撞上了,也不知道天雷勾动地火,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这等职责自己实在承受不住。
按说宜chūn郡主是郡主之身,天家贵人,又是如今孙府承认的大夫人,自当以她为尊,可马钟莲虽然自请下堂,却是孙家唯一孙少爷孙胥奎的生母,后续还不知道有什么造化,自己又和范阳马氏如今家主马文元颇有旧jiāo,她若执意留寺祈佛,自己实在撕扯不开脸面将之qiáng行驱逐出寺;宜chūn郡主更是贵人,更不可能拦着不给进寺门。在禅室中团团转了个圈圈,招来小沙弥,吩咐道,“你速速前去寻了宜chūn郡主,向她禀了她马氏夫人如今正在寺中上香。”
小沙弥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师傅,我知道了。定会在郡主入山门前寻了郡主,禀报马氏夫人消息,请她不必进山门了!”
盘元狠狠敲了小沙弥脑袋一计,“什么请郡主回转的话一字不许提,只说马氏夫人话语即可。”
将寺中尴尬qíng形告知宜chūn郡主,若郡主不想面对这等尴尬qíng景,自会找了借口去别的地方,避开雷鸣寺,如此自己担心的两位夫人相撞风波自然不会再发生。就算郡主心xing傲气,不肯相让,或是自己遣人入寺先行驱逐马夫人,或是不当一回事qíng,雷鸣寺已经尽了预先告知的义务,宜chūn郡主有了心理准备,想来事后也不会将罪过怪在雷鸣寺的头上了。
雷鸣寺前,阿顾端坐在朱轮华盖车中,听着小沙弥合掌禀报了寺中消息,眸子微眨,道,“我知道了,小师傅请回吧!”
“这盘元大师什么意思?”赖姑姑恼道,“知道这等qíng况,只发了一句话,就什么也不做了么?”
阿顾垂眸微微一笑,“这盘元方丈两边都不想得罪,只好装聋作哑,缩在一旁,只派人传话向我卖这个好了!”
赖姑姑一想明白qíng况也是无可奈何,狠狠跺了跺脚,“若是郡主肯听我的,昨儿就遣人来封了寺院,今儿就不会遇到这等尴尬qíng景了!”
阿顾叹了口气,她从前并不信佛,自娘亲丹阳重病之后,渐渐对佛祖也有了几分依赖之心。只觉佛祖香火普照众生,若是仗着权势命人驱逐普通相众,倒是违了佛祖本意,便不肯行此事。只是也没有料到,今儿竟遇到这等尴尬qíng景。“那也没有法子,”她叹了口气,“今儿之事,也不是有意为之,确实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