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亲之痛,最是切肤入骨。
一旁看着的沈闻若,何尝不是心碎yù裂?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了么?
知其不可而为之。
那便是他的决心。
沈闻若仰天长叹。
齐牧将殷子夜的骨灰风光下葬,并为他追赠谥号。殷子夜没有辜负殷氏一族,终是光耀门庭,令殷姓显赫于世。
远征东北所涉及的大小事宜,逐步尘埃落定。而齐牧,尚有一心事未了。
一日,他单独召来沈闻若。
“子夜的小妹,”现在提到这个名字,齐牧平静了许多,“可是在你府上?”
“正是。”
“尚未出嫁?”
“尚未出嫁。”
“嗯。”齐牧点头,半晌,道,“带她来见我。”
他很清楚,殷子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妹了吧。
不要紧。
你未做的事,我来替你做。你未尽的职责,我来替你尽。
“侯爷,这位就是殷子夜的小妹,殷果。”
沈闻若低沉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
“奴婢见过侯爷。”
殷果跪伏在地,脸埋得很低。
齐牧面无表qíng地略一挥手,沈闻若会意地轻施一礼,无声退下。
无边的静谧,一时充斥了整座房屋。
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良久,齐牧才沉声道,“抬起头来。”
殷果迟疑半晌,才缓缓抬首。
齐牧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严峻的神色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两人就这般无言地对望着。
“那是哥哥的东西吗?”殷果忽然开口。
齐牧一愣。
他低头往自己腰间看去,那正是当年,他送给殷子夜,并亲手为他戴上的钱币腰佩,上面刻着“福寿康宁”四个字,寓意去殃除凶、如意吉祥。
自那时起,殷子夜几乎时时佩戴,从不离身,直至他在齐牧怀中彻底变得冰冷,齐牧才从他身上,将之取了下来。
然后,自己戴上。
殷果也拿起了自己腰间的那枚腰佩,与齐牧的一模一样。
“侯爷,您愿意娶我吗?”
“……什么?”
“您愿意娶我吗?”
殷果澄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于是,比齐牧小二十五年的殷果,成为了他第九位妾侍。
谁的意见都算不上意见,对此事,齐牧一意孤行,殷果义无反顾。
殷果再度住进了侯府里。
十年过后,重游故地。
殷子夜的住所,人去楼空,守卫、仆人都撤走了,从外边看来,静悄悄的一片,毫无生气。
殷果怀抱着那个匣子,慢慢地走了进去,脚步很轻,像是怕会打扰到谁似的。
屋子里收拾得很gān净、整洁,一应摆设简朴、素雅。殷子夜已经离开许久了,可全部的家具都近乎一尘不染,显是定期有人会来打扫清洁。一些生活用品,如茶壶、油灯、香炉、被褥,以及殷子夜时常翻阅使用的书籍、墨研,该放在什么地方,还是在什么地方,仿佛这里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喝口香茶,睡个午觉。
给人一种,时光依旧的错觉。
殷果一点一点地踱着步,一件一件地端详这些物品,一丝一丝地搜寻她的兄长在过去十年里所留下的每一缕最细微的痕迹。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殷果的心跳僵了一霎。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跑过去,心里涌起一股虽不切实际、却十分qiáng烈的希冀――如果出现在面前的会是你。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能够回到十年前。
“谁?”
低沉的嗓音传来。
殷果差点撞上来。
是齐牧。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都说不出话。
齐牧将殷果安置到了另外的院子,这间寝屋,被他原般保留了下来。
偶尔,他会过来看看。
但是,无论他再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多少次,都不会再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在树下独酌吟诗了。
齐牧没问殷果在gān什么,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地方,他不允许别人随意进来,唯独殷果,可以是个例外。
有一样东西,倒勾起了他好奇心。
“这是什么?”
齐牧扬了扬下巴,示意殷果手中那个匣子。
殷果递了过去。
齐牧不明所以地接过,打开盖子。
都是沈闻若将匣子jiāo给殷果时原封不动的那些物什,一样不多,一样不少,不过其中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化成了一堆碎片,拥挤地堆在一起。
“哥哥给我的,嫁妆。”殷果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