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如以往一般凝神听着,不发一语。大家的分析,句句在理,他确不得不加以考虑。
又有人道,除了这两点外,还有一项格外需要顾忌的因素,或说一个人,那便是杜灼。杜灼当年鸣都一战中败于齐牧手下,侥幸逃脱,入了象州投奔同宗的杜植,后来齐牧没空管他,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杜灼如今在杜植身边又积累了相当的实力,万一他趁着齐牧远征东北之时在背后发难,齐牧将又一次陷入后院起火的窘境。以齐牧对杜灼这个人的了解,加之当年石川包括殷子夜都预测过杜灼野心勃勃、图谋天下,齐牧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担心有着充分的理由。
qíng况看来一目了然,正当所有人都这样以为时,一道咳嗽传入厅堂中,人未到,声先至。
“咳……咳咳……”殷子夜想开口,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勉qiáng止住,努力道,“侯爷,此次远征,可以去,也应当去。”
齐牧与沈闻若都有点吃惊,殷子夜这几天病得不算太轻,他怎么说来就来了?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殷子夜又一次语出惊人,众人都刷地看向他。
殷子夜脸色苍白,顺了好一会儿呼吸,才继续说道,“侯爷请放心,杜灼没有办法给侯爷制造麻烦的。”
“殷祭酒,您怕是太轻视杜灼了。”一人道。
殷子夜笑了笑,“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一个人会替我们来阻止他。”
“谁?”众人纷纷疑惑。
“该不会又是哪家的刺客吧?”又一人道。
☆、士为知己
殷子夜对此嘲讽不以为意,道,“杜植。”
众皆哗然。
这个答案,听起来比刺客好不了多少。
可不,理论上来说,杜灼依靠杜植,两人是一伙的,应该都盼着齐牧不好,殷子夜此言,逻辑上说不过去啊。
殷子夜道,“杜植是个只知坐谈的政客,他自知自己心无余,力不足,只求偏安一隅,也明白他的能耐全然不足以驾驭杜灼,因此对杜灼定然加以警惕提防。即便杜灼意图偷袭侯爷后方,杜植也会成为他无法逾越的障碍。所以,侯爷请尽管安心地出征,留下一个空空dàngdàng的盈州城也无所谓。”
哗然再起。
留下一个空空dàngdàng的盈州城,如此大胆的言论殷子夜也敢信誓旦旦地放出,假如杜植拦不住杜灼呢?或是假如杜灼请到高人相帮,说服了杜植呢?
质疑之声此起彼伏,殷子夜不知是否打算回应,话未出口,又咳了起来,不得不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齐牧看不下去了,在众人之中走过去,扶住了殷子夜,并抬手轻轻地给他拍背。
群臣面面相觑。
殷子夜渐渐缓了过来,意识到什么,赶紧站直,对齐牧道,“侯爷,我没事。”
“嗯。”齐牧放开了手,道,“你继续说。”
殷子夜环扫一圈众人,道,“远征东北胡人之必要xing有三。其一,叶氏势力统治北境多年,影响还很大,他们曾给予胡人部落不少帮助,对胡人有恩,只要叶逑还在世,他们一定会趋附报恩,始终是个隐患。其二,正是因为他们自恃偏远,认定我们不会千里远征,势无防备,一旦我们以神速奇袭,必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一举消灭。其三,如诸君所言,杜灼在象州逐日坐大,与杜灼一战,相信来期不远,这一个劲敌迟早须铲除。若不清东北,直接南征,一旦敌人在叶逑的怂恿下有所行动,我们便会后方不稳。现今虽为虚国远征,但一劳永逸,再无后患,势在必行。”
满堂静默。
有人已经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一直以来,殷子夜的历次提议,无论多么地不拘成见、奇诡大胆,哪怕只有他独自一人面对一众的质疑与反对而自执一词,齐牧都无一例外地采纳了。然则今次兹事体大,殷子夜也说得很清楚,虚国远征啊!千里行军,远征塞外,那是一片遥远而未知的苦寒之境,短短几个字的描述里,蕴含的该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存亡挣扎!
接下来连着数日,都不断有人向齐牧进言,劝他慎重考虑远征之事。即便疾速奇袭胡人部落真的行得通,可漫漫千里的路程,要加急进军谈何容易?势必会是一场人间地狱一般的恶战啊!远征东北,打仗不易,行路更难。
令大家震惊的是,齐牧还是很快作出了决定。
打。
齐牧只要下了决心,行事即大刀阔斧,调兵遣将刻不容缓地进行。还有一件事,于他是最难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