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古风]_作者:狄灰(58)

2017-01-22 狄灰


qíng愫

三日后便是清明祭祀的大日子,太常寺的大小官员无疑都忙得脚不沾地,而司徒碧又是他们当中最忙碌的,因为他不但要处理各项事务,还得“伺候”皇帝,每天都弄得筋疲力尽。特别是因为他现在住在宫里,皇帝更是索要得越发的无度,常常让他连第二天的早朝都上不了。不过幸好皇帝也体贴,免了他最近的早朝,只需要按时到衙门点卯就成了。
好不容易到了祭祀当天,皇家仪仗打头,后面浩浩dàngdàng地跟着一大队人马,井然有序地朝皇陵而去。大戚王朝的皇陵十分宏伟,里面安葬着历代帝王和他们的后妃们。大小官员由专人引导各就各位,最后入场的便是皇帝。皇帝由人引导着进入祭坛,旁边的官员宣读祝文,然后再按照官阶大小官员依次跪好,焚香念祝叩拜行礼,所有的步骤都十分严谨,每一步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都有严格的要求,若是被言官发现了纰漏,又会被大书特书一番。
“时维仲chūn,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不胜怵惕,谨用祭告,伏惟尚享……”上头已经开始宣读祝文,这篇祝文还是司徒碧亲笔所写,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听这些,最近几日的劳累让他很是疲倦,头顶上的日头也照得人脑中昏然一片,他没太听清到底念了些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家一起磕头。不过幸好他官阶低,混在人群中没有谁注意到他。
祭拜的礼节繁冗,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等着礼毕起身时,司徒碧只觉得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山中风大,呼呼chuī来的山风让他觉得从里到外被chuī了个通透,心里不免叹息,想必晚上便会发热了,只不过这风一chuī,倒让他清明了一些,不再那么头昏脑胀了。
皇帝起驾了,司徒碧朝里站了一些,尽量缩在了人群里,等到銮驾离开视野之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一松,他却觉得好像浑身的力气都给抽光了似的。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日头,刚刚好就在头顶上,耀眼得让他连眼都睁不开了,周围围着一大群人,空气有些窒闷,这种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胸口像被压榨gān净了似的,然后他发现眼前一点点暗了下去。

其实只是短暂的失神,意识并非完全失去,司徒碧至少还意识到有人把他抱起来送到了一辆马车里,放在马车的软垫之上,然后便有御医前来诊脉。司徒碧仍旧不清醒,脑子也不太能转,但是他还是不免疑问,明明皇帝都已经走了,还有谁能使得动御医呢?到底是谁呢?
“信王爷,这是体弱引起的,大概是站得太久给晒的,躺一会儿就好了。”司徒碧听到御医毕恭毕敬地对一个人说。
信王君泽,君瑞的异母兄弟,排行老四,可以说是君瑞的左膀右臂。可是为什么会是他呢?司徒碧想不明白。
“站太久……么?”君泽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王爷,可能还因为过度劳累,好好休息便没有大碍了。”御医弓着身子很是谦卑地说着。然后君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呵呵地说:“皇兄可真是的,我看你们这帮大臣都得给他使唤得累死他才满意。”
“王……王爷……”御医听了这番话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司徒碧不由得也觉得好笑,睁开眼偏头看了看君泽,正好遇到君泽含笑的眼。
君泽有着和君瑞相似的英俊轮廓,只不过毕竟是不同的母亲,所以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君瑞因为长期的军旅生活,线条如同刀刻一般硬朗,眉眼深邃而威严,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样子。而君泽则要和善很多,略带了点文人的飘逸,嘴角始终有着笑意。而两人最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他们的束发。君瑞的头发很规整地束在一起,连一根露出来的多余的头发都没有,而君泽则是喜欢露出来几缕,一幅狂放不羁的样子。
司徒碧盯着君泽随意挽起的头发暗自发笑,慢慢扶着车壁坐起来,轻声说了声“谢谢王爷”便作势要行礼。君泽快步过来扶住他,笑道:“行了,免了吧。你有些发热,好好休息。”
“谢王爷体恤。”司徒碧又躺了回去,他确实太累了,恨不得就此睡着了不醒来。
“本王送你回去?”君泽体贴地问他。这种询问的语气让人无端地觉得很舒服,司徒碧疲惫地闭上眼,想回答,但是很快便睡过去了。

司徒碧又开始做梦,梦到他身在那日的那个冷宫里,最开始是那只黑猫,慢慢踱步过来,睁着一双碧色的瞳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嗖”的一下便消失了踪影,然后便看到无数个人影像过电影一样从冷宫无数的窗子里显现出来。有很大的风,把那些窗户chuī开,里头原本是黑暗一片的,但是慢慢变亮,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娘亲,有瑾儿,有大哥,有甄姑妈,有父亲,有婉b姐姐,还有甘棠、夏离、抱琴,甚至有死去的秋月和小厮、张全,那些人全都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然后无数个声音此起彼伏地回响着,有唤他小十的,有唤他阿碧的,有直呼其名的,还有叫他大人的,最后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气势汹汹地吼着“司徒碧”三个字,那趾高气扬的声音除了皇帝,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