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崇明细细端详他的神色,过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只在冰库中找到她的一只耳环。”
侯青倬皱起眉头:“温姑娘先前一直在照料我,之后她身体有些不适,便回房休息去了……难道她当真落入了歹人之手?”
司徒崇明道:“以现在的qíng况来看,楼船上应该有另一股隐藏的势力。”
“火药肯定不会是孟川夏或者田玲珑放置的,他们虽然蠢了一些,但到底还没疯到这个程度。”
侯青倬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这件事似乎全因那把剑而起,司徒兄,令师命你送贺礼的时候,可曾同你说过些什么?”
司徒崇明一愣。
其实这个疑点他早就注意到了,可那是他的师父,他因此从来不愿深想。如今被他一直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却就这么突然而然地被侯青倬给点了出来,各种不知名的qíng绪顿时都搅在了一起,重重地朝他胸口压了上来。
见司徒崇明久久不语,侯青倬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只宽慰道:“久闻剑阁阁主墨渊光风霁月,想来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司徒兄不必忧心,回去一问便知。”
司徒崇明仍旧一言不发,侯青倬跟着沉默片刻,半眯了下眼睛,忽然建议道:“对了,这艘船虽小,但还能再载上几个人。我们略微绕些路,能救几人就是几人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真是个济弱扶倾、赤子之心的正人君子一般,身上那叫一个佛光普照、光辉灿烂,刺得十一几个猝不及防之下动作皆是一顿,差点就要瞎了一双狗眼。
真没想到啊,自家主子当了这么多年的衣冠禽shòu,这会儿为了个男人,居然就要放下节cao,立地成佛了!一点都不适应好么!吓死人了好么!!!
果断无视了手下的心理健康问题,侯青倬半点没打算放过这个刷好感度的机会。司徒崇明这样的xing格,肯定不会置那些人的生死于不顾,这种时候,他当然要积极向男神靠拢,坚决不能做在思想上拖后腿的蠢事。
司徒崇明愣了一下,果然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小五忽然犹犹豫豫地道:“主子,那边好像有人。”
他犹豫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困在船上、qíng绪焦灼的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田玲珑他们。
身为铁骨舫的实际掌权人,田玲珑原本自然是能逃得出去的。可她赶回来救自己的孩子,时间上拖了一下,就失去了最好的撤退时机,而打算离开房间的时候,一根房梁又掉落下来,正好堵住了门,还砸伤了没有武功的高舞月。
这么一来,他们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窗户。所有可供逃生的船只都在楼船的另一侧,田玲珑和周管家自然可以凫水绕到那边去,但要带上一个婴儿和奄奄一息的高舞月,事qíng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田玲珑当然可以弃高舞月于不顾,可自从高舞月遍体鳞伤地被孟川夏拖到大厅,又bào起杀了孟川夏之后,她对高舞月的恨意便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甚至于还隐隐有一些的同病相怜之qíng。
这么一来,田玲珑便犹豫起来,还没下定决心,就看到了司徒崇明一行人。
田玲珑虽然之前想要软禁他们,可到底没对他们真的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qíng来。侯青倬想了想,便叫田玲珑几人上了船。
“多谢司徒少侠和侯公子出手相助。”田玲珑垂下眼帘,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她说完这句话,就回头看向了楼船。
孟川夏死了,铁骨舫的总舵也要烧没了,十年如一梦,转瞬之间,便是物是人非。
出了这样的事qíng,铁骨舫日后的处境必然会非常艰难,众人对漕运这一块肥ròu早就虎视眈眈,这天下第一大帮说不准就会分崩离析。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格外严苛,就算孟川夏背叛在前,田玲珑背负着弑夫的名声,在世人眼中也还是逃不开yīn险恶毒的评价。若没了铁骨舫的支持,她的下场绝不会太好。
此刻巨大的船身已经有一半没入了水中,火药助燃,熊熊大火将船板烧得劈啪作响,橙色的光映在田玲珑平静无波的脸上,那一瞬间,司徒崇明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悲哀,仿佛这个高傲坚忍的女子在下一刻,便会从内而外慢慢guī裂变得粉碎。
注意到司徒崇明的目光,田玲珑笑了笑,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柔声说道:“不必担心,我还有这个孩子,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会撑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