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真又坐定之后,顾庄主就让他三女儿坐到燕真旁边去。一见到是这样,那个四小姐是第一个不高兴了起来,由传膳摆膳到在座人人都已举箸,她都是一言不发,而林夫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是不会多言语的,不会去问这女儿“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这些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她只要这个女儿不吵不闹的也就是了。所有小孩里面这个林夫人或许最偏心的就是她大儿子顾青城,似乎她也只有小心翼翼地哄过她大儿子,其他小孩,她疼归疼,可是要真哭闹撒泼起来,她也是不会管的,任其哭闹一阵,她本意是如何就依旧是如何,不会去为其改变。
那三小姐坐到了燕真旁边,竟变得拘谨了起来,也一直一言不发。到底是一个姑娘家,难不成那男人不找话来讲,反倒要她主动寻出些话来说吗?而燕真自然是不会去跟她主动说些什么的。
这么一来,这一桌上这样一个落座的格局,让三小姐与四小姐都变成了哑子,一声不出地坐在那里,只见她俩偶尔举箸挟些东西到面前来吃,其余的就只剩下尴尬而已。
顾青城本来见到父母这样安排两个妹妹坐下,心里也明晤些的,是知道爹娘有意将三妹妹说给燕真,也因此心中有些怏怏,也只顾他自己挟菜来吃,低着头一声不吭。可过了一会儿后,见三妹妹因为拘谨,坐到了燕真旁边去却像块木头似的,而那个四妹妹因与爹娘赌气,也只管吃喝而少了素日里的活泼,他就不禁觉得好笑,继而渐渐反把自己当成了整件事的局外人一样,光像是来看戏的了,直盯着三妹妹与四妹妹的神qíng看,越看越想笑。
终于,“噗”一声笑了出来。而那时,燕真正与顾庄主谈着庄上的正经事,而林夫人也正在沉思着如何化解眼下这有些僵的气氛。哪里晓得一直在也是静默不语的顾青城竟那样笑了出来,就都纷纷抬眼朝他看去。而这时顾青城也有些尴尬,忙说道:“我一直想着我院儿里养的那条小huáng今早的样子,好笑得紧,我也就笑了出来。不关事的,都是我的错,你们且吃且谈,别在意我。”
这一顿晚膳这样一路吃下去,顾庄主与林夫人心里觉得莫不是这燕真侄儿对他们如花似玉的三女儿一点念想都没有,才会那般,一丝一毫的殷勤言语或举动都没有?可他二人又因在这饭桌上,就不好相互商量,不过心里面都在想着是不是这个侄儿为人木讷,半点对姑娘家献勤讨好的事都不会做?那如果是这样,那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回,因这庄主与庄主夫人没有直接挑明了说什么要把三小姐许给燕真的话,燕真心里虽也有数了,可却是不好挑明了说什么他不到二十五岁定是不会娶的这样的话。至饭毕,这一桌人都是心中各有烦郁着的事qíng,独顾青城一人,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局外人,在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戏,心里还觉得十分好笑。
饭后,他俩回了自己住的小榭中后,顾青城终是忍不住了,在房中大笑了起来,后又对燕真说:“你这木头,我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摆到你身边去,你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知被燕真一把扯了过去,说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话,到底还是来歪派了我一句。你说,我若说了,你回来是不是要跟我闹,我不说,你倒好,这会儿又要来笑我。”
这两人又笑又闹了一阵子过后,到底又是扭到了一块儿去。燕真每到这种时候都不会很客气,也可以说是相当粗bào的,每回顾青城都有种要被撞散了的感觉,却又觉得这样猛烈才能在心里有一种快意。尤其是最近,他这人尤为患得患失起来,刚开始与这师弟有这事之后,他也没像现在这样,那时的他只是满心都沉浸在与他师弟二人间的关系被相互表明了后的美好感觉之中,而如今却是一天比一天忧心,总怕不能长久,也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很喜欢猛烈。
他最近的这种忧心,总在不经意间被他自己放大,就像他之前看到了那天光与雁群,就莫名地感伤了起来。而在过去,他只会觉得那些不过就是天地间的现象与动物的习xing罢了,该流转的就去流转,该变迁的就去变迁,斗转星移,时移事异,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有什么好徒生感伤的。可现如今又是另一番心境了,见到了因变化而消逝的事物,见到了稍黯淡的颜色,又或是见到了稍凄清的景象,就会在他心里连着激起好几重伤感。这或许正是因他与他师弟在一起太快乐了,心中一直隐隐地想要永保无虞,因而就害怕见到变化与黯淡,怕联想到有一日他师弟不再陪着他了,那他要如何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