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们保证,姚家的医术不会断绝。”姚岚停下手,看向窗外,恰巧看到景君奚扔出一个雪球,正中邻家小孩的脸。
那脸上,已不见当初的yīn郁,满是飞扬的神采。
“但是呢,姚家的血统可能就此断绝了吧。”姚岚接着自言自语,“如果报了仇我还有幸活着呢――嘛,虽然不大可能啦――我就要游历四方,像爹年轻时那样到处治病救人。可能,也许,大概,会和某个人一起,当然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因为你们都在看着我,所以我想着要先说一声。不过你们放心,那些都是其次的。”姚岚停在书架前,“我一定会为我姚家讨回公道。”
“我一定会让那个人,粉身碎骨,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从那张调笑不断的唇中泄出,姚岚的眸中重又燃起了不可言说的bào戾与残忍。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对不起啦,千翎。”这回,他没发出声音,只是动了动唇,“我答应过你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他把信和书一起,塞进了书架里。
“一起消散了吧,我不想让任何人背负和我一样的仇恨了。”姚岚的手指缱绻地抚摸着红木书架,“对不起,都怪我太无能。”
“君奚。”景朔出现在景君奚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愣。
景君奚忙摆手:“唉唉,弟兄们,我师父他只是长得严肃了些,其实心地很善的!”
“师父?”一个孩子笑道,“什么嘛,原来你没和父母一起吗?”
“什么?”景君奚不解其意,问。
孩子们纷纷嘲道:“我们不和野孩子一起玩啦。走了走了。”
“。……”
景朔看着四散的孩子,道:“我很抱歉,君奚。”
“不,不关您的事。”景君奚无奈地把手上的雪球扔在地上,“之前也都有过这样的qíng况。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景朔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们?”景君奚抬起头,“师父也是?”
“我的父母,据说是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说到这里,景朔的眉尖蹙起。关于那个许久未出现的梦。关于那位大人的真相。
“而姚姚,姚岚他的父母,大概是在他八岁时去世的吧。”景朔搂过景君奚,在他头发上亲了亲,“我们都走过来了,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坚qiáng。”
“师父是因为觉得我像小时候的你,才收留我的吗?”
“一半吧。”景朔松开手,“你知道,君奚,杀人,从来都不是我想做的。救你,对我来说,兴许算得上一种赎罪吧。将来若是能死在你手里,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极好的结局。”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景君奚被压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师父,你刚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嗯,这个。”景朔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和姚姚就会把姚家大宅给烧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带上吧。但是不能带太多。”
“。……我知道了。”景君奚拽着景朔的衣袖,“姚公子,真的要把自己家给烧了吗?他竟舍得?”
“他不舍得,但是,总有些事qíng,是你不愿意也得做的。”景朔道,“人生在世,有谁能万事随心所yù?就连天子,也有很多qíng非得已的时候。遇到这种qíng况,就要看你如何取舍了。”
“天子也有qíng非得已的时候?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成为天子?”景君奚问,“既然人人都不能如愿活着,那么拼尽一切位极人臣又有何意义?”
“这个……”景朔从未想这么多,一时半会竟答不上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位极人臣、坐上龙椅,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活得自在随意。”姚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之所以被束缚,是因为自然本身、人群体本身需要一个法则维持平衡,这个法则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与一个人的自在安然无关。位极人臣或是坐上龙椅,乃是你的‘愿’,愿得到了满足,被束缚的感觉自然能得到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