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_作者:白眉煮酒(37)

  萧韫曦浑身大震,如梦初醒,三步并两步冲下玉阶,一把推开薛孝臣,将闻静思紧紧抱在怀里,伸手去掐他人中,掐了半刻才微微转醒,轻轻道了句:“臣不认。”又晕了过去。忽然,薛孝臣指着闻静思下身惊道:“血!闻相流血了!”萧韫曦低头一看,闻静思下身着地,鲜血殷红,慢慢散开。他从未有此时这般害怕过,将闻静思紧紧地抱在胸前,扬声道:“逢chūn,宣徐谦永宁宫候旨!”说罢,抱着他大步走出广贤殿。薛孝臣充耳不闻身边议论纷纷,双眼直直盯着地上一滩血迹,星星点点,仿若啼血,一路洒到皇帝寝宫前。

  徐谦被木逢chūn急急拉到永宁宫,开始还当成是cao劳过度引发的晕厥,诊过之后才知不妙,竟是劳累成疾加之气急攻心引起小产了。闻静思躺在御chuáng上,一手仍抓紧了衣服试图遮掩,即便是昏迷之中依然不肯松手。徐谦心中轻叹一声,转身对萧韫曦道:“陛下请回避,臣唯恐心惧天威,施针手抖。”

  萧韫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能保证还朕一个活生生的静思?”

  徐谦苦笑道:“臣虽不能活死人生白骨,闻相这一劫,臣还是自认能保。”

  萧韫曦不再多话,甩袖走出寝殿,木逢chūn躬身道:“徐太医但有所需,只管开口。”也跟着皇帝退出殿外。

  徐谦松了口气,解开闻静思外袍内衫,露出膨隆的腹部,他身形偏瘦,因而腹部比正常女子五个月还要小上半分。明知闻静思听不到,徐谦还是抱怨道: “闻相啊,下官为了守你一诺,这回要把命都搭上了,也不差这丸仙丹赠于你吃。”从随身布袋里层翻出一瓶青玉瓶,滚出一颗略带血气的丹丸,捏碎了塞入闻静思口中。又取出针袋,一手捻起细长的一根在烛火上略略撩拨,另一手两指微绷腹上皮肤,认准了xué位,出手如电扎了下去。顷刻之间已下了四五针,另有两个要xué徐谦不敢用针刺激,便用拇指指腹用力推按。按得一百多下时,闻静思忽然咳嗽一声,下意识吞咽了口中残余丹药,慢慢转醒。他尚未看清身前是谁,只觉得有人在腹部按压,心下一惊,就要去推,却听徐谦笑道:“闻相莫怕,放松些。”

  闻静思依言放下心来。徐谦手下功夫不停,严肃了神色,沉声道:“闻相可知,你气血两亏,气怒伤心,险些小产?臣虽能保得你一时,若闻相依然固我,不爱惜自己,下官可保不住你生产之日,父子平安。”

  闻静思眼睫微颤,轻声道:“陛下知道了么?”

  徐谦冷哼一声:“闻相以为呢?你的血从广贤殿一路滴到永宁宫,陛下问起来,闻相自认可以逃得过?”

  闻静思长长一叹,这一叹包含了太多的qíng感,悔恨,自责,无奈。若今日身怀有孕之事被萧韫曦知晓,往日的辛苦躲避真真是白费功夫。徐谦将腹上银针一一收起,为他收拾好衣袍,扶他半坐起来,询问道:“闻相可还有下腹垂坠之感?”

  闻静思抚上腹部轻轻摩挲,摇摇头,缓缓道:“徐太医,自古便有‘天地君亲师’一道,陛下曾说我,最重万民,次之闻家,最后是他,想来此话一点不假,我已是颠倒了纲常。孕子一事,我最怕便是闻家声誉有损,陛下的深qíng厚意则疏忽了,这是我的自私。”

  徐谦听他这般jiāo心之语,不由心生怜悯,出言开导道:“依下官愚见,闻相把闻家放在心坎上,闻家把闻相放在心坎上的也只有你的父母弟妹。其他闻氏族人,只当你是族谱上能添华彩的一笔,你是好过与否,快乐不快乐,与他们毫无gān系,你又何必舍了家人的期望,去做傀儡呢?”

  闻静思满目怔忡,不言不语。徐谦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轻声道:“闻相若想清楚了,下官便叫陛下进来了。”

  闻静思闭上双眼,淡淡地道:“好。”

  萧韫曦被请入寝殿,首先便是去看闻静思。见他双目微敛,看向chuáng内,脸色稍嫌苍白,jīng神还算好,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去。徐谦这时躬身道: “陛下,闻相已缓过来,今后几日还会有残余血块流出,无需心慌,最好是卧chuáng休息,禁忌cao劳下chuáng走动。闻相身体亏空,适宜温补,不宜大喜大怒,更不宜行房,陛下还请体恤。”

  萧韫曦负手而立,仿佛充耳不闻,喝问道:“静思究竟是何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