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赤都守卫森严,牧仁王之所以甘冒奇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最jīng锐的雄鹰队也要袭入赤都,为的就是掳走先知。
得知赤都被袭,哈丹留下白虎大哥与另一名年轻兄弟护送此次去互市购买的物品,其余人即刻上马,马不停蹄奔回赤都。要知道,狄族与羌族虽面和心不合,却一直维持着糙原的平衡,无人敢轻易挑起战端。此番牧仁王先是袭入赤都,而后公然掳走先知,种种举动与下战书无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赤都虽不在狄族中心,却也不是狄族最靠近羌族的地方,牧仁王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入了都城,并掳了先知,大摇大摆离去呢?
我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种种假设列了一堆,待正午时分回到赤都,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满腹的疑问瞬间化为了乌有。
赤都几乎毁了。
糙原的城市不似中原,里头有楼有房,红砖绿瓦,糙原的城市大多由一个一个帐子组成。狄族的都城赤都之大,有数百顶帐子,且以王帐为中心,向周围绵延。初来赤都时,我便惊异于赤都的繁华与兴盛,经过这六年休养生息,如今的赤都更甚从前。然而现在,那绵延数十里的帐子被烧掉了一半,剩下一半之中,完好者不过十之二三。帐子旁多有牛羊圈,数量比之前少了许多,听牧民哭诉,那些受惊逃窜的牛羊还不打紧,人把它们养大,它们认家,总会回来。可恨一把大火,竟将许多牛羊直接烧死,这就是要断人生路了!
百姓亦伤亡惨重。我与哈丹一路行来,所见牧民身上大多带了伤,或烧伤或刀伤,血腥与焦糊味弥漫成一片,十分刺鼻。那些牧民彼此搀扶倚靠着,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痛苦地呻吟,然而更多的人只是呆坐原地,眼神一片空茫。我往远处看去,角落坐着一对母子,孩子钻在母亲怀里睡着,梦里也在瑟瑟发抖,母亲则背对众人而坐,后背处左肩至右腰一道刀上斜贯,渗出鲜红血痕。
我看得心疼不已,想要转开目光,那母亲像感知到什么,转过头来,与我目光相接的刹那,我的心狠狠痉挛了一下。
那是央吉,曾经趴在我chuáng头数落我的小侍女,如今已是阿格木的妻子。
我突然想起阿格木心心念念要送媳妇的那四方手帕。阿格木此刻正在别处巡视,若他待会儿回来,看到妻子被人伤成这样,定会立刻提刀上马,跟羌族拼命去吧。
哈丹是狄族子民的王,子民爱他敬他。如今先知被掳,家园被毁,人们将他当成唯一的希望,见到哈丹,牧民们无不放声嚎哭,向哈丹控诉羌族的bào行。
他们说先时尚不知对方来历,只知对方此来十人,黑衣蒙面,无声无息,夜半前来。赤都守卫森严,每晚三班守卫,每班六组,每组六人,如此巡视,足以将赤都守个滴水不漏,除非对方熟知赤都换防时间,趁守卫换防之际潜入,否则绝无得手的可能。然而不知怎的,他竟成功潜了进来。好在赤都守卫也不是吃素的,在他们前往先知大帐途中,守卫发现了他们,并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旦打起来,守卫全数出动,对方绝无胜算,谁料到其中一人忽然点起火折,朝旁边的民居扔去。此时天gān物燥,火苗立刻点燃了帐子,其他人纷纷照做,不过眨眼,四周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赤都瞬间一片火海。刺客趁乱大开杀戒,更向平民动手,局势霎时大乱。哈丹去互市之前曾将赤都与先知的安危托付给族中勇士呼尔楞,如此危急之中,呼尔楞不rǔ使命。他一方面叫自己亲信组织救火,另一方面调遣狄族武艺jīng湛之人,要求他们对这七人速战速决,格杀勿论,自己则率三五人手直奔先知大帐而去。
一直跑到先知帐前,只见那三人已令先知昏迷,正要扶先知上马。呼尔楞怎能容他,大喝一声,与三人缠斗起来。呼尔楞为狄族仅次于哈丹的勇士,身手自不必说,何况己方人多,更该占尽上风。然而对方三人竟也丝毫不弱,双方缠斗良久,呼尔楞才将对方其中一人斩于刀下。另两人见势不妙,一个护着另一个要跑,转身之际,呼尔楞再杀一人,待要杀第三人,那人坐在马上,横刀于先知颈间,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是济格,”呼尔楞大腿受伤,被人抬到我与哈丹面前,沉声道,“竟是这该遭天谴的畜生!”
“他用先知的xing命威胁我不得上前,否则当场就要砍下先知的头!那时他叛族出逃,我只知他投入羌族,却万万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回过头来加害先知!他是先知养大的啊!即便他不怕天赞大神降下灾祸,难道他就忘了先知对他的养育恩qíng了吗?!”呼尔楞怒道,“他怎能带人将先知掳走,更放火烧了自己曾经的家,对自己曾经的朋友亲人举起屠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