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处,俯瞰下的两军军容整肃,剑拔弩张。我方士兵以戚长缨为主将,魏铎为辅,身后将士皆着墨色甲胄,列阵之势如黑云压城;敌方将士则尽着褐色甲胄,长枪长刀弓箭盾牌,武器齐备,不愧名将治下的威武之师。
而立在敌军阵前那人,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却知道那定是他。
高头大马,银甲白袍,手中一杆长戈无人可敌,一如当年熊熊战火中策马奔来,带我远离危险的模样。
卫明,许久不见了。
敌我双方皆知此为决战,一战定胜负,故而两方主将都极其谨慎。对峙半晌,我方突然chuī起号角,率先发起冲锋,同时卫明身侧令旗挥动,敌方迎战。战场上轰隆作响,厮杀声马蹄声兵器jiāo戈声响成一片,眨眼间双方便jiāo手一回合,而后卫明一声令下,只见敌方迅速分兵,摆出九转连环阵!
我方早有准备,在对方起阵之时,魏铎与戚长缨分兵入两翼,哈丹所率之两千人深入阵中,为敌方骑兵层层包围。九转连环阵的道理说到底是消耗敌方战力,全阵共有九个方阵,骑兵为主,位于阵中,步兵为辅,位于阵外,每个方阵所有的骑兵与步兵之数不同,方阵间据yīn阳五行八卦之术随时变换方位与敌方对战,便可达到己方人数、体力消耗最小,而对方则陷入拉锯战与消耗战,以至失败的境地。
那九个方阵内外皆可迎敌,外围与魏铎与戚长缨所率两翼作战,内围,既最jīng锐的骑兵则在卫明的率领下正面迎敌哈丹所率两千人。两人当年曾在京中有过一战,彼时我偏心卫明,判二人打成平手,但是非成败在人心,卫明是惨败给哈丹。今日哈丹武功jīng进,手持一柄弯刀当世难逢敌手,卫明也是有备而来,更请出他多年未能饮血的长戈,两人初一碰面便缠斗一番,斗了个难解难分,眼见卫明长戈袭至哈丹下颌,哈丹使出jīng湛骑术,身子一矮堪堪与马背平行,惊险躲过,九转连环阵第一次阵法大变,两人jiāo错开去。
这阵法我自殷燕宁处习来,但殷燕宁毕竟没上过战场,我俩纸上谈兵,他摆阵不如卫明jīng到,我仗哈丹武艺高qiáng,所以当日温泉山庄方能破他的九转连环阵。可是在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面对以九转连环阵成名的卫明,我却深深感到力不从心。对方第一次变阵之后,战场上已满是尸体,其中以墨色军服者居多,敌方竟看不出什么消耗。我止不住心急,握着马缰的手也浸透了汗。哈丹与卫明很快便第二次jiāo锋,两人第一次正面相遇极有保留,想来也料到对方这些年来必有jīng进,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第二次探出虚实,卫明长戈不再留qíng,哈丹弯刀也迎头而上。双方皆为武学大家,战场经验又都十分丰富,若说京城擂台上双方还只为分个胜负,此时便是以命相搏。
卫明自成名之日起,这杆长戈就一直伴他左右,此时骑在马上,长戈挥舞,直叫身侧三丈未有一人敢靠近。他以兵器之利频频长挑哈丹,锋利尖刃数次送抵哈丹咽喉,若不是哈丹武功卓绝,只怕早被他挑落马下,刺了个肠穿肚烂。哈丹早知卫明的武器为长戈,战前戚长缨与魏铎曾轮番力荐他换个武器,哪怕使一杆银枪也好,可哈丹不从,他说自己用惯弯刀了,临阵换武器恐怕更加不利。我见他左躲右闪,始终无法近卫明之身,不由一阵着急。qiáng自镇定下来,叫自己将注意力放于全局之上,却总忍不住分心看他。
哈丹出身糙原,骑艺jīng湛自不必说,我猜卫明一碰面就把他认出来了,说不定这些年他仍为当初一败耿耿于怀,所以日夜都在钻研克制哈丹的方法。他出招紧促狠辣,与六年前大有不同,却几乎在压着哈丹打。数十万大军之中,只见哈丹一身黑色甲胄,被卫明bī得连连后退,几入绝地。
突然,追风四蹄疾纵,我还未看清它是如何动作,它已经在一个诡异的角度侵至卫明身前。
原来哈丹方才只是行一个“拖”字,为的是bī出卫明破绽。而习武之人,无论武功如何高深,百招之内必有破绽。哈丹不攻只守,瞧准破绽,迅速攻击,只要近身,长戈占不到半分便宜。哈丹弯刀上的功夫一半习自他那世外高人的师父,另一半则全是靠糙原上与人拼杀的经验得来。只见他侵到卫明面前之后,手中弯刀连番使出jīng妙刀法,我远远看着,竟然只能看见一条银色光影在似有若无地舞动。卫明左支右拙,有心将长戈撤回,被哈丹觑出端倪,左手一挥,凌空中与他对了几招,将长戈紧紧夹在腋下,使得卫明一只右手动弹不得。卫明恼羞成怒,左手成掌,带着劈山裂石之势一掌劈向哈丹手腕,哈丹不敢硬接,只得暂且退后,眼睁睁看着卫明持长戈融入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