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不甘心感了天动了地,突然身后风声簌簌,几发利箭破空,直中叛军太阳xué,叛军中几人应声而倒。
我回过头,瞬间怔住。
高头大马,银甲白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唯一前来平叛的骠骑将军卫明。
看到了他,就像看到了希望,再看他身后,一阵绝望。
他就带了四个随从,连他在内,五个人。
我知道他英勇善战,武功高qiáng,三年前我曾见他对战西域第一高手,三招把人打趴下。可眼前尚有数十个士兵,眼瞅着又要来不知道几百几千个,他就带五个人,够屁用?
我把手里卷了刃的刀扔了,泄气。
太傅也把刀扔了,火光中他看着卫明的眼睛,身上脱了力似的,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卫明翻身下马,在他委顿在地之前,紧紧抱住了他。
“燕宁,”他叫太傅的名字,“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从未与卫明将军说过话,更不知他的声音这样好听。宫里除了阉人就是娘们,侍卫们见了我大气不敢出,兄弟们要么太小,要么一个个yīn阳怪气,我不愿理。我才十三岁,为免私通外臣之嫌,臣子更是只认识教我读书那几个。太傅在我心中虽然也娘,但娘得不那么明显,赞一声谦谦君子恰好合适。我以为我已经是这世间最伟岸雄伟的男子了,以后长大,雄xing气息必定逆天,见了卫明将军,我才知道自己差得远呢。
尤其当他一身冷硬银甲,却将太傅温柔抱在怀中这一刻,我不得不叹服,他才是这世间最伟岸的男子。
我是个雏。
殷燕宁,我的太傅,乖乖地卧卫明将军怀中。刚刚的狠厉与决绝尽数没了,我看到他眼角似乎滑出一滴泪,攀着卫明的小臂道:“不迟,卫明,你的大军呢?”
“尚在路上,暂由李钦统领。”卫明道,“我担心你,所以带了我的亲卫快马加鞭先来了。”
“甚好,甚好。”太傅边说,边咳出一口血水。
说话间,卫将军的亲卫已经与叛军战了起来。对方虽人数众多,但卫将军手下一看便久经沙场,双方竟战个平手。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时间越久,我方越会落于下风。明显太傅也知道,故而他坐起身子,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卫明身边拉。
“卫明,陛下已传位十一殿下。不要恋战,我们快走,保护新君重要!”太傅道。
卫明应了一声,打横抱起太傅,口哨一chuī,战马应声而来。他竟看都没看我这个新君一眼,只顾护着怀中伤势沉重的殷燕宁,轻功上马。其余亲随见他上马也纷纷不再恋战,其中一个将我扶在马上,自己与另一人共乘,打算原路遁去。
正在这时,近前响起一片人声,叛军援兵到了!
兴许是确切知道我在此处,抢功心切,这一次竟浩浩dàngdàng来了好几百人,为首的那个满脸横ròu,火光中搭弓引箭,三株连发,两箭she马,一箭正中我大腿之上。
马儿登时毙命,我痛叫一声,翻下马来。
“陛下!”殷燕宁跳下马来救我,卫明随后而下,还未靠近,she我之人一声号令,数百叛军齐拥而上。
这阵势,我们几人是绝不能全身而退的!
qíng急之下,殷燕宁将我往卫明怀中一推,拔出卫明怀中长刀,挺身往叛军中冲去。
斩人,夺火,烧林!
冬季gān燥,熊熊烈火顿时顺着杂糙枯木烧了起来,半人高的火墙将我们与殷燕宁彻底阻隔。
卫明紧紧抱着我,目眦尽裂。
“燕宁!”他不顾自身安危便要冲向火中,我一咬牙,生生拦住了他。
“别管我,快走!”太傅回头,森冷长刀映出冲天火光,“保护好陛下,助他夺回皇位!”
卫明不听,执意往火里冲。太傅拼着qiáng弩之末的身体,一刀结果了面前的叛军。
“走!”他大叫。
卫明咬牙,折断长箭,将我抱在怀中,翻身上马。
又是三株连发直奔我而来,卫明抽出腰间短刀“刷刷刷”将三箭凌空斩成两半。
直到此时,他才看了我一眼。
我伏在他怀里,只觉得这是我活了十三年里最希冀也最满足的一眼。
而后卫明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我回头看着我的太傅,这个发誓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护我周全的男儿。他的身影渐渐被火光与cháo水般涌来的兵士包围,我感谢他,却注定要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