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_作者:樱桃(72)

2017-01-06 樱桃

  我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十分láng狈――我的衣服是湿的,带着血腥气,味道很难闻;眼睛也熬红了,眼神发着狠,像要吃人;我走路的姿势一定很踉跄,因为我每走一步,就想起哈丹浑身被血浸透,倒在我怀中的样子,走不稳。如今他在殿中,太医从他背后取出了三枚斩千人,最凶险的那枚距离他的心脉不过半寸。他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太医说,láng王是生是死,要看他能不能扛过今天。

  “要是他扛不过去,”我扫视满殿太医,真意外,我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平静,“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活了。”

  我缓缓走到文物大臣面前,包括孟士准与卫明在内,所有大臣全部跪地行礼。我点点头,大臣们谢恩起身,唯有一人跪地不起,连声请罪:“陛下恕罪,臣吴慎办事不力,竟叫刺客潜入陛下驻地,臣罪该……”

  我没有容他说下去,身侧的侍卫腰间佩剑,我“铮”的一声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直抵吴慎咽喉。

  那剑刃再深一寸,吴慎就要横尸当场。

  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卫明抬手拦我,手掌要搭在我肘间的刹那,他不敢碰,手臂僵在半空。孟士准也“扑通”跪地,失声道:“陛下!”

  我狠狠瞪向孟士准,孟士准微微一怔,再不敢说话,俯身磕了下去。

  我收回目光,冷冷地盯着吴慎的头顶。

  “京畿戍卫是你负责的?”我问。

  森冷剑光近在颈侧,且由帝王执剑,吴慎抖若筛糠,半晌方才答道:“回陛下,是……是罪臣!”

  我压一压剑尖,利刃割破吴慎的皮ròu,一丝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

  “朕不杀你,朕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缓缓道,“你去给朕把刺客都抓出来,城里的,城外的,一个不留。抓到了,押回原籍,在他们的至亲面前,把他们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说罢,我猛地将长剑掷出,用力之大,长剑半身没入地下,剑柄留在地上,兀自颤个不停。

  “还有,”我道,“传朕旨意,镇国公卫明即刻禁足府中,镇国公府自今日起封府,非诏,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转身走回寝殿。

  这一夜十分凶险。哈丹高烧不退,嘴唇烧得起皮,宫女拿来烈酒为他擦身,擦了几番仍毫无效果。且他不肯喝药,熬好的药汤到了嘴边,一点都灌不进去。太医们把法子想了个遍,药还是洒的满chuáng都是。我急得眼圈通红,夺过药碗,自己喝到嘴里,再一口一口哺给他,如此哺过几次,才好不容易把药都哺了进去。

  我彻夜未眠,守在哈丹chuáng前,眼睁睁看着天亮,又眼睁睁看着日头西斜。不觉着困,更不觉着累,我就守在chuáng边,有药熬好,我便跪在脚踏上,一口一口地哺给他。我从小养尊处优,是最不能吃苦的xing子,可是想着哈丹,我觉得什么都不算苦。他很痛,昏迷中仍紧紧咬着牙,失血过多,让他嘴唇青紫,手脚冰凉。我一次一次吻他,喊他的名字,轮番将他的双手双脚抱在怀里,盼着能暖一暖。如此过了整整一天,到夜里,我的手心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我低下头,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久才渐渐看清楚。

  哈丹在看着我。

  他的面色虚弱苍白,眼睛却还是那么亮。他张开嘴,嗓音嘶哑,带一点微弱的笑意,叫我:“十一……”

  我撑着chuáng边,一点一点地跪在脚踏上,冰冷脸庞枕入他滚烫的手心。我轻轻地叫:“阿哥……”

  哈丹尚在昏迷,我便颁下圣旨,令戚长缨七天之内剿灭淮江水匪,除缴械投降者外,无论老幼,格杀勿论。弋阳侯带兵时,曾谎称他大败淮江水匪,以至淮江血流漂橹,如今戚长缨领兵,淮江才真叫血流漂橹。他甚至根本没用七天,在第六天刚过,便一把火烧了淮江水匪最后一块驻地,将两千水匪全部烧死其中。

  捷报传至京城,我当场下令重赏,同时,在一旁的折子上,用朱批添了几个名字。

  那是宋良递上来,汇报淮江贪腐一案的折子。折子最后附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着罪当论斩的官员。我知道这份名单必是他与孟士准反复斟酌过的,绝不会错杀,也不会杀得太过。放在以前,我必定朱批准奏,现在,我却偏要添上几个。我就是要把那些罪不至死的杀上几人,告诉那些大臣,别以为贪得少了,你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