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_作者:樱桃(81)

2017-01-06 樱桃

  “没事,”我看着这张与太傅有八分相像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柔了许多,“生孩子很疼吧?”

  “回陛下,民间都说,女人生育是从鬼门关走一遭,自然是极疼的。可想着孩子,想着孩子的父亲,再疼也不算疼了。”卫柳氏道。

  “卫明对你好吗?”我问。

  “夫君对臣妇很好。”卫柳氏答,“自臣妇有孕以来,夫君没有一件事不顺着臣妇。得夫若此,臣妇已别无所求。”

  说着,卫柳氏抬头,深深地望了卫明一眼。卫明眼中亦满是柔qíng,唇角带着笑,深深回望。

  然而他转过头,目光不经意与我相对,短暂的怔忡后,柔qíng骤然化作了全然的警惕。

  其实他不必警惕我,我对他,对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孩子全无兴趣,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哈丹。

  那个人曾对我说过,为了我,他不要子嗣了。

  所以他的脸上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满足欣喜、初为人父的表qíng了吗?

  我突然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我曾经这么期盼这个孩子,怀着好玩的心思,好奇他会生得什么模样,可如今见到了,才发现不过如此。

  我踉跄着起身,往门外走去。身后响起轻而稳健的脚步声,是卫明跟了上来。我出门,他也跟我出门,我走到院中,站定,他便落后两步站在我的身后。折腾许久,天色已暗,我抬起头,天边一轮明月,月朗星稀,静寂无声。

  “朕知道你一直期盼的就是这样平静的生活。”我淡淡的,对身后的人道,“有妻,有子,仕途坦dàng,家庭和顺。”

  “你要平静,朕把平静还你。”我说,“你的事,朕既往不咎。只要你不惹是非,朕保你做一世荣华富贵的镇国公。要是你惦记太傅,朕还可以帮你把太傅找回来。至于你我之间……”

  卫明失声道:“陛下!”

  我微微侧过头,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他,却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我之间……”我长舒一口气,“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恶梦也好,美梦也罢,如今梦醒了,都忘了吧。”

  我用力合了合眼睛,抬脚往外走。就在我要迈出小院的刹那,后颈痛,我晕了过去。

  我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过来五感朦胧,恍惚间似乎正被人捉着胳膊,一边一个,往大架子上吊。捆着手腕的绳子粗极了也硬极了,我被悬空吊起来,两脚不着地,身子坠着,肩胛臂膊有一点疼。四周昏暗,只在很远处烧着一盆火,我看见对面站着个人,可不知是光亮不够还是目力不济,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模样。那人手里倒提着个什么,长而软,他往旁边的桶里蘸了蘸,下一刻,胳膊抡圆,用力向我甩了过来。

  皮开ròu绽,火辣辣的痛感一瞬间蔓延全身,我这才明白,那是条鞭子,蘸了盐水。

  长鞭画弧,一鞭一鞭打下来,打得我前胸一片血ròu模糊。鞭梢行动扫过脸颊,连脸颊都甩出条口子,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这样的痛楚下,我的神智渐渐清明,大声问他们是谁,为何打我,可知我是当今圣上。然而我的怒喝只换来比刚刚更为卖力的鞭打,直打得我失血脱力,陷入又一轮昏迷。

  接下来几天,我日日都会被人吊到架子上挨鞭子。打我的人始终隐在yīn影里,我问他是谁,他一鞭子抽到我的嘴上,抽得我几乎成了四瓣嘴,痛楚难当。于是我不问了,问也没用,他肯定知道我是当今圣上,也肯定知道自己就算打了当今圣上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那人大概天天吃鹿茸熊掌,体力棒极了,每日都要打我个把时辰才停,打得我昏死过去,再痛醒过来。有次我被人架着送回去,半路上醒了,偷偷往两边看,发现自己在个废弃的牢房里。经过的木栅牢房中没有一个犯人,只有森森白骨,我被随意丢弃在其中一间,没人给我治伤,没人管我死活,连口水都不给我,由着我去死。好在牢房cháo湿漏雨,房顶上往下滴水,我挣扎着爬过去,仰着头喝。一滴,两滴,三滴,余光扫到墙角一个鼠dòng,一只大鼠刚产了崽,黑乎乎的身子下面是四五个蠕动着的粉红的小鼠,我一阵反胃,伏在地上,胆汁都吐了个gān净。

  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照这么打下去,不出三天,保证一命呜呼,到底下见我那短命的爹跟兄弟。我没吃的,没喝的,像一盏快没油的枯灯,熬自己锦衣玉食多年攒下来的膘,动不动就要体力不支晕过去,醒过来便寻思我做鬼也不放过卫明,弄死卫明一家,我就飘飘dàngdàng出关,去糙原。黑暗中分不清白昼黑夜,我昏了醒,醒了昏,某一次醒来jīng神还好,细细一算,距离上次被拖出去鞭打似乎已有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