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摔倒在地上。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感觉不到疼,爬起来继续跑。头顶就是巍峨高耸的伏虎关,关隘越来越近,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我盼着马儿跑得比我慢些,可我怎能比马儿更快,终究还是被追上了。
哈丹勒马拦住我的去路,黑夜中与我对视。张开嘴,他似乎想喊我的名字,我却在他说话之前绕过他,径直向伏虎关跑去。
“魏铎!”我嘶声大叫,脚底一软,摔倒在地,“开门!”
我的声音乘着风,远远地递到伏虎关下。然而伏虎关紧闭城门,城上守兵须臾未动。
我单手撑地,要起,膝盖一软,又跌了下去。我大声叫:“魏铎,是朕,朕乃当今天子朱毓,朕没有死,给朕开门!”
城门依然毫无动静,我还要喊,身后却有人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十一,他们立了新皇,宣布了你的死讯,连你的尸首都送进了皇陵,你已经是个死人,不是皇帝了!”哈丹大声道。
“胡说!”我推开他,用恨不得将他碾碎的声音道,“朕没有死,朕是为jian人所害,朕回去了,皇位还是朕的!”
“你要如何回去?”哈丹怒道,“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杀回去么?!”
“朕要入关!魏铎手握重兵,戚长缨的水军也在淮江上,还有各地守军……戚长缨是朕一手提拔,魏铎也身负皇恩。当年淮江水患,国库空虚,朕变卖内库珠宝筹措军费,一分钱都没少他的,现在正是他报恩的时候!”我嘶声道,“朝中还有孟士准与崔洋,还有许多支持朕的臣子……”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哈丹扳住我肩膀道,“我带你离京那日孟士准已被贬为八品小吏,那些曾经忠于你的臣子有多少活着又有多少还忠于你都不可知,便是这伏虎关,如今守将是否还是魏铎也是未知之数!”
我怔怔地看着哈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一,不要自投罗网,”哈丹痛声道,“这仇,以后阿哥会替你报,现在,咱们先回去吧。”
“哈丹,你知道为什么我好端端的要赶你走吗?”我冷冷地推开他,“因为孟士准告诉我,你是异族,朝臣不会容忍我们在一起,皇位,感qíng,我只能选一样。”
我朗声道:“朕是天子,受命于天,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朕不能舍弃皇位,更不甘心任人宰割。我的仇,我自己报,报不了,宁可一死!”
缓缓起身,朔风如刀,将我脸颊刮得生疼。我迎着关隘,边走边大声喊道:“魏铎,开门!朕乃明帝之孙,文帝十一子,当今天子。jian佞小人当道,伪传朕之死讯,朕仍在世!尔速速开门……”
“簌――”
利箭破空而过,箭矢钉入我脚前三寸。这是明显的警告,警告我若再靠近伏虎关,必将利箭穿身,伏尸当场。
我仰头看着巍峨肃穆的伏虎关,不避不躲,绕过利箭,继续道:“魏铎――”
“簌――”第二箭,城头放箭之人张弓拉满,弓弦上已搭了第三箭。我知两箭之后,若我再不理警告,第三箭定会毫不留qíngshe穿我的喉咙。
那便she吧!我想起惨死的章枣,想起自己一夕之间由万人之上跌落肮脏腐烂的泥间,受人凌rǔ,只能与老鼠为伴,此仇此恨若不能消,我苟延残喘何用!
我一生甚少感qíng用事,唯有此刻,想都没想,踏出了那一步。
“簌――”
第三箭破风,直奔我喉间而来。我仰头瞪视关隘,箭矢的寒光几乎顷刻便到我面前。这一箭避无可避,我挺身相受,突然身后掌风疾扫,一股大力将我拽入怀中。
箭矢未能she中我的喉咙,只擦着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我仰头看着救我那人,下一秒痛感袭来,我晕了过去。
哈丹一路带我赶回狄族营地。路途颠簸,加上缺水劳累、急怒攻心,我高热不止,神智昏沉。哈丹走得急,随身未带药品,只有一只剩了半袋水的水囊。整整两天,他水米未进,唯一半袋水全给了我。我不知这两天他是如何过的,只知每次醒来,他都把我托在怀里。行马如此颠簸,他的手臂却稳极了。我嘶声叫他,他低下头,疲惫地扫我一眼又把头抬起来,抖起缰绳,大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