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_作者:樱桃(94)

2017-01-06 樱桃

  哈丹紧紧握拳,良久方道:“他是我带回来的,他冒犯先知等于我冒犯先知,我来代……”

  “不必了!”我朗声打断道。

  我知道哈丹想gān什么,在他说出那句话前,我打断了他。

  “我十三岁后就没有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下跪更不可能。”我的左臂无法动弹,右臂撑地,一点点站了起来,“我不欠你人qíng,我宁可被鞭打至死,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下跪!”

  我冷冷地将风氅扔进哈丹怀里,脚步虽然虚浮,却异常坚定,径直走向手中持鞭那人。

  “你们在哪里行刑?”我说,“带我去。”

  那人不敢动,眼睛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没了风氅,冷风chuī进四肢百骸,顷刻便将我冻透了。我闭上眼睛,突然,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我来行刑。”

  哈丹亲手将我绑在架上,目光始终未曾与我jiāo汇,双手却抖个不停。比起他,我坦然许多。我虽畏惧鞭打,可身为天子,只跪上天,不跪凡人,要我对着个凡人三跪九叩,我宁死不从。

  比起太傅的手下,哈丹绑我可是温柔许多。他绑好了,我活动活动手腕,竟觉得不怎么紧,兴许待会儿吃痛挣扎起来,不会再磨得手腕全是勒痕。而后哈丹走远几步,旁边有人将鞭子递到他手中,他回过头,远远地望了我一眼。

  光线昏暗,又背着光,那一眼如何,我没看清。

  我就义般闭上了眼睛。

  第一鞭绽开在胸前,那里有皮ròu相护,又处于脏器之间,伤不到骨头,更伤不了五脏。且哈丹武艺超凡,手劲极大,这一鞭甩过来竟没见血,我猜他当手下留qíng。可我连日重病,体力极差,他再留qíng也是于事无补,那一鞭打得我浑身剧颤,冷汗登时涔涔而下。

  四周都是狄族人,济格站在最前,满脸虚伪的不得已,眼神却藏不住复仇的雀跃。我不愿被他看笑话,更不愿被狄族人看笑话,疼得想嘶声大喊也咬紧了牙一声不发。哈丹第二鞭正打在我旧伤之上,出手虽轻,可新伤摞着旧伤,疼得我太阳xué“砰砰”直跳。但我就是不肯吭声,梗着脖子,直视哈丹。

  哈丹一鞭紧似一鞭,鞭鞭不停,刚开始我还数着他打了几鞭,某次疼得钻心,一鞭数乱,接下来就都乱了。这样也好,打的快些,痛楚连成了片,不给我停下来回味的机会,我便觉得疼得没那么厉害。而且他们不是要打死我么,打得越快,死得越快,我越是没那么痛苦。

  冷汗顺鬓角而下,滑过脸颊下巴,滴入胸前伤口。我的胸前伤痕累累,鲜血混着翻卷的皮ròu糊成一片。奇了怪,一鞭抽过来,我竟慢慢不觉得疼,感觉变得迟钝,身子亦轻飘飘的,仿佛这便要腾云驾雾归去。我知这是qiáng弩之末的征兆,举目四望,果然,视线模糊,那些或幸灾或乐祸的脸已完全看不清楚。我猜我终于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我抬起头,最后望了一遍哈丹的脸。

  那对曾无数次吻过我的、令我迷恋的厚唇紧紧抿着,眼神充满痛与不舍,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于是我也望着他,直到陷入昏迷。

  我昏迷了几天几夜才醒来,醒来时有片刻怔忡,竟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眼睛看了周围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仍在哈丹的王帐里。王帐极宽敞,摆设却很简朴,我以为哈丹会在我身边,可在我身边守着的却是侍女央吉。

  央吉手里端着个瓷碗跪到chuáng边,看了我半天,问:“你醒了么?”

  我仍旧虚弱,说不出话,点了点头。

  央吉举着碗问我:“要喝水么?”

  失血过多,又昏迷几日,自然是要的。我又点了点头,央吉扶我坐起,把一碗水都喂了进来。

  然后我重新躺下,她把空碗放在一旁,撇撇嘴,道:“亏我以前还觉得你不错,很喜欢你。你啊,睡着时那么乖,醒过来怎么却是个坏脾气?”

  我吞了口口水,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她继续道:“你么,模样是好看,听说在中原还是个贵人。可那又如何,你的手腕还没有个姑娘粗,牧得马放得羊么?跟人摔跤,摔得过一回合么?就算你在中原时再有钱,我糙原人稀罕么?什么都不会,脾气还这么差,我若是王,宁可换个人喜欢。”

  那就叫你家王换个人喜欢啊。

  我心里很不以为然,嘴上想反驳,刚提口气就被自己呛着了,咳得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