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的目的可算是昭然若揭,对于此,卫广盘算不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他该有的反应。
元守真不是为国为民之人,也不求权求利,群臣将他送来卫广面前,也不是送他来为官的。
元守真在上书房候了三日,卫广也慢慢平静下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楼子建虽是‘带病在家’,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兴国’大业,送进宫来的奏书越来越多,很是让卫广忙乱了一阵子。
原先伺候卫广的近伺是彦北,十年前给放出宫去了,安平比彦北还机灵些,虽是没见过元守真,但通过各方人士的明示暗示,也似懂非懂起来,虽是有些咂舌,但很是善解人意,每每做完自己的事,便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还能退得远远的,保准自己不搞出些什么动静,打扰到自家陛下。
御书房里极其安静,卫广惯来话少,元守真便是每日按点应卯,在上书房待了这几日,也并未与卫广说上什么话。
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卫广练就一身一心二用的本事,他批阅的奏折虽不会出什么错,但这几年他肯在这儿处理政务,本就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
卫广虽是默认了朝臣的‘好意’,但他始终未曾花心思想一想,该拿元守真如何。
可他二人毕竟是同处一室,就算卫广将元守真当成一团空气,两人也不可避免要说些什么。
卫广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垂首立在下首的元守真,淡淡道,“下去罢,让安平进来伺候。”
元守真垂着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却也未曾说什么,脚步一动,却又停下来行了礼,才又退出门去。
卫广握笔的指尖紧了紧,瞧着手里的奏章,却是彻底的走神了。
他们那时候……元守真何曾需要向他行礼的,卫广心里一刺,微微摇了摇头,埋在一堆政务里,忙得焦头烂额,半响才头疼地吩咐安平道,“去将楼子建叫来!”
安平领了命,出门瞧见元守真还立在门外,又瞧瞧里面的卫广,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又转身跑了。
安平果真去了丞相府,瞧见楼子建从里面迎出来,也顾不上行礼,就急急上前压低声音道,“丞相你可是确定那人是主子的旧识,怎么奴才看着倒像是不认识一般,元学士这都在上书房几日了,奴才听着两人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主子看起来可不像高兴的样子,别是认错了人?”
要说这满朝上下,除了荀文若,还有谁对卫广了解的,莫过于楼子建了,楼子建听了安平的话,不但不担心,反倒是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朝安平道,“你回了陛下,就说老臣包病在身,过几日再去宫里觐见了。”
安平翻了翻白眼,朝臣公然抗旨在鼎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安平也不qiáng求,楼丞相不担心,他也放心不少,又跑回宫里,见那仙人一般的学士大人还站在门外,不由又翻了翻白眼,也不介意学士大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将卫广的饮食习惯,作息规律,该注意的不该注意的都jiāo待了一番,朝卫广告了个假,出门前又折了回来,颇为踌躇地朝四周瞄了几眼,飞快地从袖子里掏了个小瓶子,左捏捏又捏捏,挣扎了半响,才塞进元守真手里,低声道,“这东西对身体没害处的,用不用学士您自己看着办了。”
何止没有害处,这东西对十几年没什么兴致念头的卫广来说,跟药也没什么两样了。
安平心下碎碎念了半响,又仔细瞧了瞧面前元守真仙人一般的模样,好歹把心里那点愧疚挣扎不安赶了出去,心安理得的跑去换了宫服,出宫看儿子去了。
元守真只消闻一闻,便知玉白的瓷瓶里装的是什么,想着这药的用处,元守真的心跳陡然漏了一分,抬头瞧着他十分熟悉的宫檐飞角,嘴里终是泛出些苦味来,他未曾没想过要解释些什么,可若不是当时他曾动过飞升的念头,也不会引来这一的灾祸,便是卫广将他忘了,只当他是一个不重要的陌生人,也是他活该受的。
于他不足十日的光景,对卫广来说,却是十年之久,这十年的光景,不是一句话可以轻揭而过的。
元守真直觉他该做点什么,来改变他如今与卫广的状况,不管卫广是不要他……亦或是要他……他宁愿卫广恨他,亦或者是狠狠的折磨他,动手杀了他,都比现在好太多。
他时时刻刻都在想见卫广见到他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形如陌路。
元守真指尖摩挲着手里玉白的瓶颈,嘴角牵出一丝苦笑,qiáng压着心里的酸涩,微微闭了闭眼,才又入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