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村夫,贪财慕势?
八个字一字不差地落入郑叁的耳朵里。他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颤,转头,深深看着戚继音,仿佛要将这个人看穿了一般。
“你再说一遍”郑叁盯着戚继音,面上无声无色,心里波澜壮阔。
望着低头不言的戚继音,郑叁自嘲似的冷笑一声,呵,好一个乡野村夫,好一句贪财慕势啊。养了两个月,换他如此评价,真是字字诛心泣血。当初留他在云山确实是为了钱,自己也确实是qiáng盗。后来呢?自己可待他像个qiáng盗了?上山打猎是为了他,下河摸鱼是为了他;白日里陪他摘瓜逮鸟,夜里给他赶蚊子说故事;容忍他所有的无理取闹,陪他天马行空gān尽了小孩子才gān的事qíng,到头来却只换他一句“乡野村夫贪财慕势”。真是良心话啊!
“你倒是先骂上我了?”
郑叁语气平淡,看似不经意的话却透出骇人的戾气。戚继音背着手,不禁后退一步。
郑叁将碗用力往桌上一砸,戚继音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木桌不似石头,那碗没有被摔成一地碎片,只是沉闷的一声响后裂成两半。好似一份感qíng,说散就散。
戚继音望了眼那裂开的碗,他最喜欢的菜洒落在木桌上,少许的汤汁淌到桌角,一滴滴的往地上落。白花花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染上了灰尘,真是难看。
郑叁看着那láng狈的桌面,握紧了拳头,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话:“你要是不想在盗窝里待着,就给我滚出云山!”
滚出云山?
滚出云山!
心上好像扎了一把尖刀,疼得他想哭。
戚继音脚步踉跄,硬生生的将眼泪忍回去,对着郑叁吼道:“你当我愿意待在这儿?是你绑架我的!”
郑叁哑然,对啊,是自己要绑他在身边的。没有这层关系,他早就该走了。
“老子现在后悔了,那五万两老子不要了。跟你哥那拿的钱,我也一并还给你!收拾东西,明日送你走!”
“走就走,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云山上的人都是下等的平民,都是贪图钱财的的qiáng盗!”
“啪”的一声,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骂他一个人可以,但不能骂整个云山!
戚继音回过神来,嘴里已经有了血腥味。明明打的是脸,为什么心会如此疼?那疼痛好像是出自娘胎,和他的骨血连在了一起。
戚继音捂着脸,忍着泪,眼神决绝:“我没有行李,我明日就走。”
当初他穿着一身huáng袍被郑叁劫上云山,如今再穿上那一身huáng袍走下去便可。哪里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怎样的来,怎样的回去,关于云山的东西,他一样也不想带走。
戚继音头也不回的出房门。
郑叁像个木头一样呆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乱了,一切都乱套了。
戚继音恍恍惚惚地走到寨子门口,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一觉醒来他还在京城,真希望从来没见过郑大叔。
回过神来的戚继音,抬眼,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来云山这么久了,第一次想回家。可他却连京城的方向都找不到。真是可怜、真是可笑。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闹哄哄的饭堂慢慢安静下来。人们陆陆续续的从饭堂里出来,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暗,该下的雨,一直没有下,天气闷得厉害。
狗子回房后,郑叁径直去了他那儿。狗子住的是双人间,和进水一个屋。进水这次下山后一直没有回来,屋里就空了一个的chuáng铺。
“狗子,你去外面把他叫回来,让他在你屋里睡。”
“谁”
“戚继音”
第一次喊他的全名,竟是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要让那小少爷来我屋里睡”狗子看着郑叁疑惑的问。
“赶紧去。过会儿该下雨了。”
见郑叁说话没了往日的jīng气,狗子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qíng。没有多问,披上衣服准备出去。郑叁想起什么似的,喊住狗子,补上一句,“别说是我jiāo代的。 ”
如果说是自己jiāo代的,他恐怕不会回来吧。
狗子看着郑叁,疑惑更深。
狗子出了木屋,远远就看见了戚继音那一小团影子,与以往贪玩不愿意回去睡觉时无异。走近,狗子才发现戚继音哭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狗子小声翼翼地喊了句:“小少爷?”
戚继音扭过头,看到狗子后,一把将他抱住,突然嚎啕大哭。
将所有的委屈都jiāo付给眼泪,心,或许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