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年九月,还梦轩于半夜失火。重伤的有五人,丧命的宫女和太监一共是十七人,另有幼童三名,这几个孩子是当年皇帝亲自挑选入宫与他作陪的,没想到却也无辜受害。
孟临卿将这薄薄的两页纸看了几遍,直到一个略有几分熟悉的名字映入线视。
孟临卿眼神一暗,许多尘封的往事轰然涌入脑海,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道模糊的场景,把他扯入回忆的漩涡。
他默默握紧掌心。
洪袖。
依稀记得是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宫女,平时做事细心体贴,自他懂事起,这女子便一直服侍在他母妃左右。
那一晚,他被困在冲天火焰中走投无路,隔着一扇紧锁的大门,还能听到母亲细细的哭泣,一声声充满沉重的悲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那扇门,滚滚浓烟自门隙中涌出来,他被呛得直咳嗽。
四周都是火,炽热的火舌似要窜上来,一股作气将他们包围。
危急存亡之秋,人人只顾着夺路逃生,没有任何一人顾得了他。
他还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听着母亲的哭声,心里只有满满的绝望。
直到一条纤细手臂自后方伸过来将他抱住,洪袖略有脏污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她满头大汗,声音急促的说:“殿下,奴婢带您离开此地!”
她抱着他趁乱狂奔离去,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对方的意图,惊恐得大哭大叫:“我不要!我要和母妃在一起!我不要离开!”
洪袖将他嘴巴死命捂住,和他说了许多话他都不太记得,他只记得她脸上惊惶失措的表qíng,似乎有未知的更qiáng大的危险就在他们身后。
所有宫人们全部涌到还梦轩去救火,没有人发现他们,洪袖用身体将他掩住,然后带他往人烟稀少的小道上跑去。
他趴在洪袖的肩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还梦轩越来越远。
母亲那道孤立单薄的身影深深刻在脑海中。她穿着的那件殷红色的衣裳被夜色染成了冷清的暗黑,在狂怒的风中轻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他就那样看着,一直看着……
看着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延绵数十丈的天际被染成了浓浓的血色。
☆、温暖
yīn霾重重的记忆拨云见日,点滴尽是悲凄。
过往是遗憾,是无奈,是多年来不敢触及的伤口。
孟临卿不知是不是有意,竟将这段回忆尘封于流逝的时光之中,直到现在,突然看到洪袖的名字,他才能将当时的qíng景拼凑完整。
那晚,洪袖还未来得及将他带出宫去便在半路上被人拦下了。
那两名侍卫不知在暗中跟踪他们多久,直到洪袖奔至一个绝对隐秘的拐角时,诡异身影挟带浓烈杀气闪身至跟前,二人五官皆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长相,但那种咄咄bī人的杀气却如细密铺张的网将他们紧紧锁住,煞气磅礴,仿佛恶鬼降临。
“将他放下。”其中一个开口说道。声音沙沙的,充满恐怖的威胁,听了直教人脊背发寒。
“休想!”洪袖惊怒jiāo加,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摆开架式,袖中霍然滑出一柄锋利淬寒的匕首:犀利盛怒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今日谁也不许挡我的路!”
看似柔弱的身体竟也迸发出一股绝决凌厉的力量,骤然bào起,杀了过去。
那两人轻蔑一笑,脚尖掠地,手腕急抖,飞身出剑!
漆黑的夜,双方人影错身jiāo划在yīn暗角落里,为了能够将他抢夺,战得不可开jiāo,四野愁惨!
之前他以为两人是展离事先布置在宫中的眼线,如今看来,该是安cha在了还梦轩中,否则怎么会在他出事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就出现在面前。
洪袖的武功不差,但显然那两人更胜一筹。几个回合下来她便重伤倒地,惊恐而不甘的看着他们,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后来,他已无暇顾及那女人的生命安危,因为他自己在不久后也陷入了绝望地狱的深渊。
他被人秘密带往北方接受极严厉极残酷的训练,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十多年。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那样久,久到他初入世的时候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人jiāo谈。
再后来,展离费尽心血将他推上教主之位。
永宁紫云巅上,他站在最高处,张开双臂,接受上万教众诚心跪拜。
寒风刺骨,凛凛如同刀割,将他身后黑色的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浑身戾气深沉,脸上的线条坚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