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纪事_作者:冬月青(120)

2017-01-03 冬月青

  窦宪身侧双手不禁紧握成拳,天子之言的狠厉戾尚在其次,其所提到的永平中年yīn党三人等更相纠察,言外之意即是当初先帝对贵戚管束严厉,窦家却首当其冲,不加管束,如今窦宪又直撞枪口,竟然连公主的园田都敢依势夺之。

  此话无疑揭开窦宪心中陈年旧疤,鲜血淋漓灌注,过去之事,其中是非曲直难断,但他祖父、父亲还有叔叔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甚至连罪名都没有,窦家儿郎都遣返回本家,连窦固都十年未再启用。

  “孤皱腐鼠”四字,也是如此轻易便盖在他头上,窦宪神色凛冽,心中讥嘲不已。

  正在此时,闻讯赶至的窦皇后与窦固诸人,纷纷上前与窦宪求qíng,皇后更是解冕毁服,在天子脚下匐地谢罪。众人一片惶然。

  邓乾见此qíng势,上前道,“圣上,窦大人也并非有意,还望陛下饶恕窦大人之过。”

  邓乾过去便是天子身边的陪读,铁杆的惟天子马首是瞻之辈,如此也不过是与天子递过台阶罢了。

  天子也顺势道,“连苦主都这般大度了,朕还能有何话可说!窦大人将别院园田都还与公主罢了,驸马都为你求qíng了,姑且饶过你此罪。”

  但此番过后,窦宪却被免了虎贲中郎将之职,徒留侍中一衔。而侍中一职,向来是天子器重的话,便掌枢密机要,如天子智囊手脑,但若不器重的话,却是再闲不过的虚职了。

  天子本来一向便对窦宪防备甚重,如今更是弃之不用,窦宪如今又变成闲人一枚。他比楚归年长八岁,如今已三十有余,纵观迄今为止的整个仕途,不得不说一片惨淡。

  年少时家中横生事故,他并不能像一般世家子弟一样顺利步入仕途。即使跟着窦家旧故或他叔祖父上战杀敌,却也几乎都是不为世人所知晓的,顶多是自身历练或为心中所愿罢了。

  待窦家被先帝重新启用,叔叔窦嘉袭爵为安丰侯,天子也是直接忽视了他这个本应袭爵的嫡长孙。不过身为窦家家主,都是窦家人,他这份器量倒是有的。再到他两个妹妹入宫,大妹被立为皇后,他也是依皇后之故才任为侍中、虎贲中郎将,还引来诸多不满。

  再到现在,他连这个裙带之故得来的都成为幻影,就拿窦宪前半生来说吧,他的仕途不得不说还真像一场玩笑。即使不管从上至下,从天子至至平头百姓,都没有一个认为他是纨绔子弟,都对他的能耐充满了忌惮或肯定,但是从他所施展的舞台来说,却从来无一处能证明的。

  下面的楚归不禁捏了把虚汗,能有此结果在他而言倒是好的了。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拿出别院竟是沁水公主的。窦宪身家如何,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了,这点银钱还真不在话下,但他也不知他是究竟为何落到了这个套子里。

  窦宪此番赋闲,别院也退了回去,在外人看来自是灰头土脸。楚归倒不以为然,他的能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人再要争,也莫要与时运争,时运不济,姑且韬光养晦罢了;金子终归是金子,即使一时掩埋,却也终能平定四方。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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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初九年,天子恰才二十七岁,年富力qiáng,权柄渐掌,次年改元元和,正是意味着他yù按照自己施政理念来治理天下。建初九年末,天子以楚归为侍中,兼任太子少傅,此举倒并不全是天子个人对楚归的私心,却是当初京师三州经大旱,又添人疫牛疾,百姓多流民时,天子问策,楚归所提出的政见恰中天子正怀。

  只是彼时天子登基未久,根基不稳,多方受制,未能施展。如今拿窦宪立威,恰也是彰显天子威仪,窦宪作为皇后兄长,窦家嫡系,天子都能随意贬斥,其他人自也不敢多言。

  楚归与尚书台一帮谋臣班底,其中也包括他请求调进来的杜安,在夙兴夜寐数月之后,于元和元年二月,天子颁布诏令,“王者八政,以食为本,故古者急耕稼之业,致耒耜之勤,节用储蓄,以备凶灾,是以岁虽不登而人无饥色。”而其中具体举措有三:一是不禁人口流动,鼓励流民往富饶之地和荒地迁徙;二是为租赁公田与流民耕种,出借种子与农具,免租五年,除算三年;三是以后流民yù返还本乡的,也不禁止。

  此举会对世家大族利益触动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何天子登基之初便有此念,却在元和元年才能布政。但是对整个大汉王朝来说,无疑是汉代中兴的重要利举,也为后来窦宪的挥师北上奠定了物力基础之一。此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