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略笑道:“这个话从哪里来,我承蒙太后恩典,好容易袭了教习事业,若是弃了,倒像是对太后不敬。怕她也未必能准,倒费了大人一番周折。”那商华令不想傅天略居然不承qíng,却笑道:“你是把我当外人看了。”傅天略却道:“难道不是?”安氏听他们一言一语,也有些狐疑起来。商华令为稳住安氏,便不好再劝什么,又笑道:“你们母子相见,想必有体己话要说,我到船头去看景罢。”说着,他便离了舱,独留傅家母子二人。
安氏却问傅天略道:“你如何拒绝他好意?是不是另有内qíng?”傅天略唯恐母亲不受用,笑道:“哪有什么内qíng?只是我与他萍水相逢,若令他因你我之故见罪太后,岂非作孽?且我们两兄弟在京师,有着尊王爷一家照拂,过得比一般子弟都恣意。旁的不说,你只看我通身穿戴便知。还是不要费这个周折的好。”安氏便点了点头,笑道:“你哥哥也好罢?”傅天略堆笑道:“他更好了,我嫌他菩萨心肠治不了那些刁奴,便越俎代庖当了教习。他乐得清闲,成日里写诗作画的,不理杂务,受用得很。”安氏点头笑道:“他向来如此。”说着,安氏满心以为一己之身换得两个儿子荣华富贵,只道这些年来所受之苦尽如烟消云散,都是甜蜜欢喜,再无不顺意的了。傅天略又说道:“只是母亲这些年来受苦了。”安氏却笑道:“佛门修行,自然清苦些。如今商丘令要带我去了,苦日子便也到头了罢?”傅天略听了,心里只打鼓,脸上仍是喜色,一味拿好言宽慰慈母之心。
说了一阵子话,眼看着要登岸了,商华令又折回舱中,说道:“若兄弟有心,且别告诉一个人今天之事。如今安氏仍未得赦,我送她来见你是犯罪的。”傅天略点头,又对商华令一拜谢恩。商华令忙扶住他,说道:“我原是为你欢喜才做的。并不要你拜我。”傅天略却笑道:“我如今欢喜了,这也算罢了?”商华令一时也对不上来。
傅天略随商华令登了岸,又与王妃、傅天làng闲话一会儿,便各自回府了。且说傅天làng满以为今日相见必遭尊妃教训,令他远离玉郡王,谁知尊妃却只字不提,还如从前一样和气,又问傅天làng近来身体如何、吃饭如何,傅天làng恭敬答了。尊妃又笑道:“我只仍拿你当从前一样看的,你也别拘着。要吃什么、喝什么,说一声就是了。”傅天làng点头不语。尊妃又道:“玉儿成婚,听说你们兄弟备了厚礼,多谢费心。”傅天làng忙道:“不敢。”尊妃又道:“你身上不好,礼到了人不来也无妨。”傅天làng便暗道:“难道单为这事约我出来?”到底不像,却也不敢细问。
既然回府了,傅天làng又打量傅天略似是满腹心事,便问道:“你说今日尊王妃相约是什么来头?”傅天略但笑道:“大概就是别叫你多心罢。这是王妃温柔体贴之处,你还不知道?”傅天làng点头不语。
傅天略心里为自己难为,且又为母亲心伤,加之身上不好,便也不防头,露出愁容。傅天làng又打量了傅天略,忙道:“哎,怎么这样流汗起来?”傅天略刚入沉思,被这么一说方觉冷汗冒了一头,忙取了方帕拭擦,又笑道:“想必是风寒药发了,冒汗就好了。”傅天làng放下心来,却道:“也是,前两日听说你扑了风,今日本不应随我出游的。”傅天略笑道:“那里这样娇贵起来了!当初流离的时候,死了还得站起来呢!”傅天làng听了,却颇为伤心,原当年流离散乱,傅天略年幼在冬日里扑了风,险些死去,凭着一股子韧劲活了下来。虽现看着傅天略身体康健,但总怕当年落下病根,年老体弱时显露也未可知。说着,傅天略起身告辞,从阁楼上下来,银山本与下人们在楼下chuī着chūn风吃着果子,见天略下楼了,忙站起来迎他。
傅天略又问道:“这天我出门,可有什么事没有?”银山说道:“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药房那里说紫团参买不来了。”傅天略愕然道:“怎么就买不来了?”银山便道:“也就得了一斤,平日里头原能买到的,说是大多被商华令买去了。再有的,也是别的人家要了,咱们是不能争的。便除这一斤之外,那些次品,买了也白化银子。所以这好药不比从前,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傅天略笑道:“一斤也够吃好久了,愁什么!”银山却道:“哪够呢?昨儿大夫给二爷开的方子,每天要一两的,老爷平日吃汤药也离不开参。”傅天略却道:“我已好了,不必吃参,再找个大夫来,另开一个方子便是。余下的只给兄长配了他日常汤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