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_作者:唐酒卿(140)

2017-01-03 唐酒卿

  “凤渊。”白t喊辛敬的字,他道:“我怀里还有瓶驱寒丹,你拿出来。”

  辛敬膝盖冻得不能弯曲,他将白t往上托了托,唇冻得几乎张不开。“我懂你的意思。”他低头缓缓喘了几口气,吸进去的仿佛都是冰渣子,他摇头道:“我不会做的。”

  等他从白t怀里拿出驱寒丹,白t也许就会以极其匪夷所思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让自己抛下他。

  辛敬移动着麻木的脚,呢喃的念着:“君子舍己为人,师兄。”他咽了口唾液,“你不是君子。”

  白t垂下的发在风中被白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像是白发人,他道:“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已经死了的人。”风呼啸着chuī掉了他的绒帽,他的戾气也变成一直没有显露的麻木。“你不想救你弟弟吗。”

  “过今夜。”辛敬脸颊被风刮的生疼,他甚至没法睁开眼直视前方。

  这偌大又空dàng的风雪里,他们像是挤在一起妄想逃生的蝼蚁,不自量力,又不受眷顾

  辛敬在风雪中失了脚,翻滚下猎户挖掩的陷坑。他摔断了一条腿,躺在撞碎的冰渣上喘息不定。

  糟糕。

  后背似乎□□了冰碎块,让他的胸口都跟着疼起来。他动不了,他手指在地上扒着冰,喊着白t。

  “师兄。”好像哪里流血了,辛敬不知道,他已经感觉不到哪里断了。他没有辛靖和辛笠的身手,他是个读书人,也只是个读书人。

  “嗯。”白t摔在不远处,不如他糟糕,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瓶驱寒丹就滚在两个人的不远处,探手再近一点就能触及到的地方,可是两个人都不行。

  “以后。”辛敬喘息,“以后的路,你要走下去。”

  白t闭上眼,手一点一点勉力去扒他这一生至今唯一的朋友,他说:“凤渊,我们要出去。”

  白t的手扒在他衣角,摸到黏稠的液体在飞快冰凉。

  “真是无作为啊。”辛敬动了动喉结,“我,我幼弟,辛弈。师兄,我过,过不了今晚。你,明天。”他似乎有些混乱,勉qiáng理清思路,qiáng撑着,一字一珠,缓慢道:“平王,欠我父亲,一条命。一条,他必会还的命。所,以,纵然,北阳,危急,众,众命。”他说到这眼角忽的滑下泪来,这个极其聪慧的人,他几乎能看见他一家的尽头,他猜得到这一夜送不回的消息会变成怎样的结局。可是他到此为止,无能为力,愤怒和无奈,让他无声的掉下泪。他继续道:“众命皆丧,我北阳,辛家,也能,尚留一人。辛弈年幼,哑巴,之名,平王,必定会,留他一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白t脸上湿了一片,奋力扯着他衣角,却只能拉动他的衣角。

  “辛弈。”白t闭上眼,失声哽咽,他念着:“辛弈。”

  “拜托。”辛敬声若悬丝,“拜托,师兄了。”

  “凤渊。”白t指尖扣进冰雪,他擦着地面无力的喊,“凤渊,等一等。”

  辛敬张着眼,望向上方被风雪遮蔽的天空。他不想是凤渊,他想是小敬。

  来岁平安,小敬。

  怎么办呢。

  他想起那一日他们唯一的吻,想起那一日辛靖对父亲说得那句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阿靖。

  我一生看似名显,却实则无为。我没能为家挡风,无力为亲传音,也不曾对心上人说一句。

  我心悦,很欢喜。

  风声呜呜咽咽的传了很远,他静静躺在那里。血凝成块,人还年轻,而且是那么的年轻。人们称他北阳凤雏,他才露出雏鸟的翅,就在这里了结了本该更加绚丽的人生。

  从此南北凤雏龙驹共埋名,人间不见凤啼声。

  尸体从山yīn送回来,平王没有露面。这是对的,因为他但凡敢在离津露出脸,山yīn就能立刻没了王。

  辛靖被叫回来的时候还揣了柔回的酒,就等一个人在合欢树底下,和他一共喝个gān净。

  他跨进门,看见那个人躺在正堂上。北阳的láng旗盖在那个人的身上,露出的衣衫凝着乌红色的块,手指冻疮漫布。

  他的小敬。

  这一辈子。

  为了对得起握着的笔,将那一双手,妥帖的对待了很多年。不留伤,gāngān净净。可是怎么就一转眼,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变成了这副,让他肝肠寸断也喊不出一句话哭不出一个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