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琴者不能为俗世所累,若薄公子执意用qíng于惜琴,还得问问他的意思吧。”方摒嗤笑一声,“qíng爱压身,使人昏智,怎能静心修琴?薄公子,莫要害了惜琴才是。”
薄肃不悦,微蹙眉峰,冷言道:“恕在下从未听闻修琴需绝qíng绝爱一说,断却七qíng六yù的人,只能是庙宇之僧侣,从未有修琴者必须如此。”
“想来薄公子对于修琴之道,认识尚浅,老朽很是愿意与你磋商数日,探讨一番。”方摒客气道,继而话锋一转,又道,“老朽罚了惜琴,只因他玩忽职守,犯了门规,理所当然。薄公子cha手相助,怕是有些不妥,还望斟酌。”
“云惜亦是在下的爱侣,体贴关怀,理所应当,也还望方老先生谅解。”薄肃微微垂眸,不卑不亢道。
这下子又把方摒给气着了,方才斗智斗勇中qiáng压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哼,薄公子莫要忘了,除非老朽将惜琴逐出师门,否则他生是本门人,死是本门鬼。琴舍那数把被咬坏的琴,我还未找他算账!薄公子好自为之!”
薄肃亦是挺直背脊,气势十足道:“琴坏可修,那几把琴,在下自会修缮妥当,完璧归赵。”
“好大的口气!哼。”方摒一拂袖,气呼呼地开门离去。
薄肃起身,上前把门关严实,免得外头的冷风钻进fèng儿里,chuī坏了裴云惜。
哦,云惜……
他想起云惜还昏睡着,转而绕过屏风,进里屋探看。当他撩开帘帐时,便见裴云惜睁着漆黑的眸子望着他,一言不发。而他眸中,似乎早已包含千言万语。
薄肃料他是听见了,便道:“那些琴,我会找人修缮,无须忧心。”
裴云惜默然地看着他,不语,薄肃想他定是淋雨淋坏了,脑袋木了,遂想起那双跪得青紫的膝盖,眼中闪过一丝心痛,道:“膝头可痛?我替你揉`捏几下,活络血脉。”说罢,他掀起下半段被褥,将裴云惜的双脚抱起斜搁至自己的腿上,卷起亵裤的裤管,轻柔地按捏。他修长的指节在裴云惜的膝头弹动,仿若在弹奏一曲清音,若还不瞎,便知他这是在伺候别人。
裴云惜呆呆地看着他,连何时脸颊上划出了泪痕都未曾知晓。薄肃恍然抬眸,见他无声地哭了,亦是吃惊,抬手替他抹去泪痕,“为何哭了?按疼了?”
“慎言……”裴云惜讷讷地开口,嗓子粗粝,“你何必呢……何必至此?”
薄肃浑不在意,淡然一笑,对裴云惜道:“那日在万梅园我便说明,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间之人,我已无法将你驱走,只得任你住下,任你支配我的进退。”
裴云惜一颤,惶恐道:“我、我怎敢支配你……不,不可……”
“云惜,”薄肃别有深意地觑他一眼,“你我已互定终身,若因你师父的话想退却,我不会应允,望你知晓。”
裴云惜呆愣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猜中,方摒那一席话令他迷惑,原来修琴之人不可妄动qíng`yù?可从前方摒怎不说起呢,只教他静心养xing,多加练习,不曾勒令他禁足俗世qíng爱。莫非方摒以为他真的是寡qíng薄yù,不会动那颗ròu`体凡胎的心?
裴云惜捉摸不透,亦是进退两难,听方摒的意思,自然是反对两人之事,可薄肃的一席qíng话,又令他甜在心头,不得不认。
薄肃任他思绪飘摇,自己垂眸细致轻柔地替裴云惜按揉膝头,此前若是有人告知他,将来某时他会心甘qíng愿伺候他人,他是绝对不信的。京城中如他这般身份的公子哥们,皆是或纨绔潇洒或沉稳上进,唯独他异于常人,既不风流多事又无入仕之心,年纪轻轻嗜好古琴,拜了琴中圣手huáng飞云为师,过起了深居简出的隐士生活。要不是有戴持蕹@他出门,怕是世人很难见着薄府长公子的模样。
“我有一位师伯……”他忽得开口,睨了一眼裴云惜,“他是修缮古琴的高手,世间没有不坏的琴,亦没有他修不好的琴。我可请他来修琴,定能给你师父一个jiāo代。”
裴云惜一骇,道:“怎可劳烦你的师伯?我……虽技艺不jīng,却也略懂修琴之术,师其实父知晓这些琴是可修缮的,他不过是气我失了职责,未能看好琴舍,故意罚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