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作者:萧九凉(6)

2017-01-03 萧九凉

  裴宸惜满心不乐意道:“胡乱停车,也没个人管管?”

  裴玉惜呛他:“你管呀?”

  裴宸惜:“哼。”

  好不容易钻到了柳居大门口,却见递邀请帖的人也是排起了长龙。看来今夜临安城怕是有大半的文人倾巢而出,鱼贯而入了。

  裴家无权无势,只得乖乖排队。

  裴云惜被自己的古琴勒得胸闷,夏梦桥见他蹙眉,低声问他是否要替他背会儿,裴云惜婉拒道:“无碍,放心。”

  天热人多,裴宸惜与裴玉惜早已按捺不住,四处乱窜,裴明惜告诫他们安静些,他们也不听,顽劣地在众多马车中逃窜。最外头有一辆挂着刺绣牡丹的马车上蹲着一只哈巴狗,毛色金huáng,目光明亮。裴宸惜十分好奇,凑过去想摸一下,怎知这狗忽得狂吠起来,吓得裴宸惜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地上。

  “哎呀,谁在欺负焦尾啊?这是不要命了吗!”一个下人匆匆赶来,对着裴宸惜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裴宸惜不服,还嘴。顿时名唤焦尾的哈巴狗吠得更起劲儿了,引得众人频频侧目,裴云惜不知这是哪位权贵的车与狗,得罪了可不好,于是赶忙奔来解围,替五弟道歉。

  “二哥,我又没把这狗如何,你凭什么低头认错?”裴宸惜鼓着脸不服气。

  裴明惜在他脑袋上敲了一顿,严厉道:“你这般顽劣,成何体统?叫人看笑话吗?”

  那下人见这一群人认错态度良好,趾高气昂道:“不是我没提醒你们,这可是薄公子的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裴云惜对“薄公子”三字异常敏感,问道:“薄公子,是薄肃薄公子吗?”

  “怎么,这地儿还能找出第二个薄公子来?自然是咱们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弟,薄肃薄公子了!”那下人眉飞色舞,似要飞仙。

  裴云惜登时噤了声,又是俯首一拜,才拉着裴宸惜离开。

  裴宸惜算是闷声吃了大亏,他对那狗屁事都没做,就被狠狠训了一顿,还累得二哥伏低做小,真真气死人。

  “这什么薄公子,完全就是仗势欺人!还那破狗,叫什么焦尾!尾巴烧焦了吗?!”

  裴云惜一怔,焦尾?那只哈巴狗居然取了个古琴名,可见那薄肃确实是爱琴之人。方才的不快,竟在这一瞬烟消云散。裴云惜记起爹爹说的话,那薄公子是来杭城寻琴的,或许,他能与之成为知己也未尝不可。

  递了邀请帖,裴家五子与夏梦桥算是进得了柳居。这柳居是柳诗圣一生心血,当年柳诗圣辞官归隐,耗尽钱财,请来世间名工巧匠,打造了这所府邸。柳居的建造,在江南园林中也算得上是佳作。遑论柳诗圣诗名在外,柳居自然成了金贵之地。裴云惜最是倾慕柳诗圣的诗词,自打能翻墙走壁,他已无数次暗暗造访柳居,最喜独卧梦池畔。

  柳家后人没落,没钱还债,就将柳居抵了出去。好在得了柳居的人通qíng达理,并没有糟蹋过柳居。裴云惜曾天真幻想,自己何时能赎下柳居就好了。呵呵。

  柳居内的画柱雕梁皆粉饰一新,大红灯笼高挂,四处都是执扇轻摇,抬头望月,低头喝酒的文人雅士。

  裴明惜散了自家的三个弟弟,让他们四处走动走动,但不要闯祸,继而对裴云惜道:“我去找人帮忙引见戴仓司,你与梦桥在此处歇息歇息。”

  裴云惜点头。

  夏梦桥道:“你大哥何时这么勇敢了?”

  裴云惜道:“我大哥一向有胆有谋,是你识人不清。”

  夏梦桥道:“得了,你袒护你大哥不是一朝半夕的事了,此地都是青年才俊,我猎艳去也。”

  裴云惜摆摆手,赶他走。

  一人独自立于这小花园中,实在是尴尬,往来的一些公子哥见他身背古琴,局促而立,似乎是来卖艺的。虽然他知道娘亲这主意实在烂得很,但无法,下下策也得当上上策来使。于是他解下。身后的琴,将它搁于白玉石桌之上,自己撩开长袍坐于石凳之上,抬手作势,拿中指试了试琴音。

  铮然回响,犹如喉头低呜,苏麻人心。

  自己的琴,果然是好琴啊。裴云惜心生怜爱,轻抚琴身,算作是与自己的琴打了招呼。随后屏息凝视,落下指节,悠悠琴韵从指尖流淌出来。

  霎间,四周似乎都凝住了。所有人回首去看裴云惜,只见他旁若无人,面容沉静从容地弹着一首古曲,婉转之音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