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别在人家琴馆门前嚷嚷……”裴云惜只当他玩笑。
回到霍府,天色已昏,霍龄正命下人打包行李,即将驱车前往近郊的万梅园。
夏梦桥已在路上与裴云惜说明,邀他前往,裴云惜本就出门悠游,怎有不应之理?三人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霍龄碍着夏梦桥的眼刀,不敢随意调戏裴云惜,只能捡了自己在京城的辉煌事迹夸耀。一面说自家的水粉胭脂远销西域,一面又chuī嘘皇后娘娘如何看得起他,夏梦桥不屑嗤笑道:“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嘴皮子比别人多抹了蜜,有何稀奇?”
霍龄冲他眨眼,问道:“这蜜甜不甜,嗯?”
夏梦桥觑他一眼:“别在云惜面前恶心人。”
裴云惜抱着寄qíng,恍惚回神,“嗯……?”
“云惜,你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夏梦桥道,“琴重不重呀,我替你抱。”
“不……不必,我抱得动。”裴云惜道,“万梅园,我真的可以进?”
霍龄胸有成竹道:“自然,到时我们会住在偏院。不过晚上有一场夜宴,你去不得,我差人给你送饭。”
“我可在院中四处走动?”
“自然,不过别走到梅林中去,那里种着的梅花品种世间稀有,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宝,每年花期,皇后娘娘都会摆驾万梅园赏梅。”霍龄一谈到皇后娘娘,便滔滔不绝,“此番我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要研制一种带有梅香的熏香,承蒙娘娘恩泽,我终在前日制成,今夜便要献供,哈哈哈,必定使皇后娘娘笑逐颜开。”
夏梦桥道:“你不进宫当太监,伴在皇后身边,着实可惜了。”
裴云惜噗嗤笑了,心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天道轮回啊。
万梅园建在半山腰,占地宽广,屋宇众多。山门前守卫们把进山的马车一一排查,搜查甚严。霍龄三人被安排在了一处离主屋不远的小院,院中亦是栽了不少腊梅,寒冬气候里竞相绽放,清香阵阵。霍龄和夏梦桥盛装打扮,带着熏香要去觐见。
“不过一二时辰便回,云惜你多小心。”
裴云惜笑道:“我抚上一会儿琴,怕是你们便回了。”
二人走后,院中灯火逐一被下人点亮,裴云惜嗅着梅花的香气,坐在院中,忽然,夜色中传来铮铮的琴声,犹如一道银练霎间裹袭了他。这琴音古朴高洁,如群山之拔翠,似雪原之皑皑,空灵高远,曲调前所未闻,技法亦是高超非凡。
琴艺达到如此境界,怕是连他的师父方摒都快及不上了。裴云惜深知皇家之地,高手如云,亦不为过。琴曲悠然婉转,时起时伏,扣人心弦,裴云惜阖眼冥听,将曲调暗暗刻在心间。
约是一盏茶的时辰,琴声铮然而止,裴云惜静等片刻,不见琴起,便知已是结束。遂抚琴循音而弹,想描画出方才的琴曲。这曲罕见的技法复杂,裴云惜在心中暗叹弹琴之人琴艺超俗,自己难以望其项背。想要将此曲习得,怕是要亲眼见到那人弹奏才可。不过夏梦桥叮嘱过他不要随意走动,触了皇家禁忌得不偿失。
一曲弹罢,余音嗡然,裴云惜心力jiāo瘁,略感疲惫,此曲竟能耗费他如此多的心神jīng力。
“你弹得不错。”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声音。
裴云惜一吓,猛然起身,“谁?”
夜色掩盖的拱门外,徐徐地踱进一个人影,裴云惜紧张地盯着他,直至那人的面目被灯火照亮,是位中年男子,一身白袍锦袄,玉冠束发,气质清雅,犹如仙o。
“呃,这位前辈是?”裴云惜拱手作揖,不敢失了礼数。
那人道:“鄙人在隔院抚琴,忽听这边亦有琴音,遂过来一探。”
“啊,原来是琴曲的主人,在下失礼。”裴云惜没料到自己拙劣的琴艺会引来本尊,“在下忽听得此曲高雅动人,班门弄斧,依样学样,实在是羞愧难当,请前辈莫要耻笑。”
那人闻言,不住低笑,慢慢走近,“这位公子口音软糯,怕是南方人?面相也生,因何来此?”
裴云惜恭敬道:“晚辈鄙姓裴,名云惜,表字惜琴,确是临安人士。此番是随水粉商人霍龄来此,算是闲游。”
“霍龄?那人竟也有你这般谦恭有礼的朋友?呵呵……”男人笑了,“你琴艺不错,方才那曲能只听一遍便完整弹出的年轻人,我只见过一个,那便是我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