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回去,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既然先打破了沉默,感觉我也不好老端着。
不过流民的话题太过沉重,我另起了一个:“咳,暮紫姑娘……还好吗?”
“她四年前已出嫁,嫁到了嵬地,现在是嵬灵君的夫人。”
我双眸倏地一睁,嵬地在大夏极南,离燕地千里之遥,齐方朔竟然舍得?又想到嵬地是段涅母妃的娘家,此举难道是为了拉拢嵬灵君?
齐方朔似看穿我的想法,猛一蹙眉:“你在想什么?是她自己点头应下的。”他语气骤然不善起来,“你为何事事都觉得是我在谋划?”
被他当面说穿,我有些报赧,又有些无处可说的委屈。
“我……”说没有显得太假,但也不好说真话,要怎么说?善仕者善谋,我觉得你们这帮人各个老谋深算?
最后我只好gān巴巴地说:“……没有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直到回顺饶,他都没再与我说半个字。
第三十二章
顺饶繁华依旧,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仿佛我只是稍稍离开了片刻,并没有隔着几千个日夜的距离。
可我又切实地感受到了不同,侯府率真可爱的小姐不见了,树木花糙也变了位置,还多了几张未曾见过的面孔。
马车抵达侯府的那天,我一眼便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两个陌生身影――一名huáng杉少女,以及偎在她身边的垂髫小儿。
这两人一看便是血亲,彼此长得有五六分相像,而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那少女左手空空落落,竟是个独臂。
瞧这花儿一般的年纪,竟落下此等残疾,我心中不免惋惜,目光也就驻足的久了点。
“那是姜惠和他的弟弟姜寒星,他们是我侯府的客人。”身旁的齐方朔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为我解答。
路上听他说了湘地的惨案,如今又在他府上看到这一对姜姓姐弟,不让人多想也不行。
他们会是湘侯的遗孤吗?
我抱着白涟,很快与齐方朔从那对姐弟跟前走过。
齐方朔将我们父子安置在了离他居所非常近的一间院子里,比我六年前住的那间号称专给贵客住的还要jīng致宽敞。
“这是主院,原本是给侯爷夫人住的,奈何侯爷一直不成亲……”齐英指挥着人附近布防时无意透露了院子的特殊xing。
这让我越发迷惑。齐方朔为何要对一个俘虏这样好吃好喝供着?
huáng明说齐方朔利用我,对我的好不过是为了我体内的佛子。可他现在抓到了佛子,却没有将我斩糙除根,不仅让我和白涟活得好好的,还说不会伤害我们。
当年huáng明没必要骗我,而如今齐方朔更加不需要对我假意逢迎,如果他们两个说的都是真话,那说假话的又是谁?
虽然院子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值守,日夜监视,但好在齐方朔并未限制我的自由,仍允许我离开院子四处走动。
最近白涟的身子还不错,没生什么病,正好天气也暖和,我时常会带着他到侯府的花园游玩,顺便自己也透透气。
我盯着池塘中初展的荷叶,心思不知不觉又飘到了齐方朔的问题上。
他将我带回侯府后便搁置一旁,再也没来过问,我总觉得脑袋上跟悬了把刀似的,就怕他是把我们当猪圈里的猪一样先养着,等养肥了,主人家哪天想吃ròu了,就将我们洗gān净下锅。
“姐姐,你快过来啊!”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发现是姜家姐弟来了。姜寒星小雀儿一般在前面跑着,姜惠则一脸宠溺地跟在后面,不时叮嘱他慢点跑。
姜寒星很快遇上了在地上玩泥巴的白涟。
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互相对视着,白涟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慢慢将手里的一坨泥巴伸到了姜寒星面前。
“你要玩吗?给你!”
姜寒星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不知怎地竟忍了下来,还伸手接过了那坨泥巴。
“……谢。”姜寒星是个漂亮gān净的小孩儿,他有些无所适从,捏着泥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孩子一看就和齐方朔一样,都是同一套标准下培养出来的贵族子弟,平常别说玩泥巴了,恐怕就是脚下有滩泥地都有人垫块手绢叫他别脏了鞋。
白涟甜甜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白涟。”
姜寒星疑惑地皱起了眉:“你不是小世子吗?为何不姓齐?”
白涟同样疑惑地皱起了眉,反问:“我为何要姓齐?”
这时姜惠跟了上来,将仅有的那只手搭在弟弟肩上,轻轻捏了下:“寒星,不得无礼。”随后她对着白涟笑道,“这是我的弟弟姜寒星,我是姜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