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
玄元子闻言劝道:“此法十分凶险,凝聚神识得入纯灵之境,十分伤神,且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若是时辰已到,没有唤醒他,两人都是神魂俱散,王爷三思。”
李言宜思忖片刻,点点头:“既如此,容我出去jiāo待一番。”说完他起身出门唤过宁行之与府中管家几人,一番吩咐,宁行之面色激动,便要阻止。李言宜拍拍他的肩膀,道:“只是这么一说,qíng况未必太糟,你不必劝我,只要能让他醒来,若有千之一二的可能,我都要一试。”他负手而立,道:“三郎,你替我守住这里,此事非同小可,我醒来之前,都不许有人闯进来。”
“王爷……”宁行之yù言又止,但看李言宜神色坚决,忽而叹出一口气,轻声道:“宁三郎粉身碎骨,定保王爷平安。”
李言宜笑道:“如此甚好。”
回到道士面前,李言宜道:“诸事皆妥,劳烦道长施法。”
云灵子将小鼎放置在白未秋枕侧,示意李言宜躺上chuáng去。云灵子又从兜里掏出一只铜质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几块香料一般的物事,他小心翼翼地捏下一块,放入鼎中。又道:“王爷莫忘了一事。”
“何事?”
云灵子面无表qíng:“世事无常,王爷入了纯灵之境,能见到什么,不是贫道所能预料。若此番稍有差池,王爷未能醒来,还望放我师侄二人出去,之后也不要来寻仇,烧了青阳观。”
李言失笑,随即道:“道长多虑了。道长愿意来此助我,实我之幸,若是不愿,亦不会qiáng求,哪来烧观一说。”
云灵子转头横了玄元子一眼,玄元子正在低头布阵,装作没有看见。
☆、第 32 章
房间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水,又像夜色,无声无息,无孔不入。李言宜沉溺于其中,他睁大眼睛,只是漆黑一片。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了他,温柔而qiáng大,他在此间沉浮,没有来路与归途,忘却时间与自己。
这样的浩渺,只会让人感到战栗。
人于此,仿佛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
绝望的战栗。
他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极细的白光,凝成了一颗白色的光珠,白光逐渐扩大,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他伸出手,莲花轻轻地落在他的掌中,花瓣透明,白光摇曳,缥缈而温柔。
三魂虚化,六魄归一。
云灵子的声音从泥丸宫直入脑海。
“这朵莲花便是你的命灯,你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唤醒他,时间一过,命灯便会熄灭,熄灭的后果就是神魂俱散。”
“我明白。”刚一出声,黑暗便如烟雾般散去,李言宜身处混沌的荒野中。
灰暗的天空,无人的旷野。
李言宜能感觉到的,依旧是绝望,白未秋的绝望。
他在荒野中行走了很久,看见流萤纷飞于野蔓,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他路过一大片黑甜的水泽,芳糙丛生,开出妖异的莲花。月光如线,自云端而下,远远望去,似有几人被笼罩在月光里。
明月凄风,荒烟迷离间,却有花枝酒盏,觥筹jiāo错。走近一看,原是几个少年人在饮酒作诗。他们看不见月光外面的李言宜。但李言宜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其中的白未秋,他还是十多岁少年模样,就像李言宜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唇红齿白的少年,眼中的神采是后面的岁月里再也无法遇见的光芒。
几番回合,花枝落在了白未秋手中,白未秋吟唱道:“同袍未同泽,生短死日长。死日堪负骨,生时难相将。唯将剑头月,照君胆上霜。”
声音清越,并非沧桑,却自有一种睥睨出尘之气。便有一旁的少年笑道:“谁人得似白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白未秋亦笑道:“子蒲莫取笑于我,开头你要联句,说是韵险,现下吟诗又来取笑我,不得不罚。”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称是,白未秋取了个大杯,忙有人来将酒斟满,送到那位叫子蒲的少年面前。子蒲笑着喝了,问道:“还有什么罚我的法子没有?喝酒我可不怕。”众人一听都笑骂起来,其中一位珠冠锦衣的青年说话极有分量,他一开口,众人都不再喧哗,只听他道:“要罚也简单,此处风穿白杨,萤火飘忽,你去装一瓶来,以萤为火,倒还有趣。”说着吩咐了身后的随从,去取来了一只天青色透明的琉璃瓶来,递与他,道:“务必装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