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颜自是懂齐渊说得什么,垂了眼,遮去了所有的qíng绪,道:“齐将军我知道了。以后说话我会注意些的。”
齐渊看着卜颜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觉得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我识故人来,故人已相忘。
齐渊叹了口气出了屋子。
卜颜迅速打理好了自己,亲自去开了门,朝门外的沈秋悦行了一礼道:“小姐久等。”
沈秋悦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卜颜,道:“无妨。”
入了屋子后,卜颜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递于沈秋悦。
沈秋悦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问你,你是否就是颜墨将军之子颜兮?”
卜颜身形一震,手上茶盏中的水悉数全洒了出来,湿了袖口的小半片,此刻他自是无暇顾及于此,放了茶盏,望向沈秋悦,颤着声道:“那……他可是我哥……颜冲?”
“是。”沈秋悦应得很快。
卜颜合了眼,撑着木桌的一角才稳住了身子,两行清泪脆生生地唰了出来,喃喃道:“哥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沈秋悦心下有几分不忍,但忽而念及腹中的胎儿,还是狠心咬牙道:“但他现在只能是李相忘,他不是颜冲。”
卜颜闻言,竟是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沈姑娘,那忘忧蛊是你种的吧?”
沈秋悦面色一白,但还是qiáng装镇定地反问道:“是我又如何?”
卜颜但笑不语。
沈秋悦则是突然恼了,厉声道:“我是决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卜颜抬了抬手,抹去脸上láng狈的痕迹,面上恢复平静,语气淡淡却是坚决:“这蛊我是定然要解的。”
“你敢!”沈秋悦站起身来,猛地一掌拍在木桌上,喝道。
卜颜神色不变,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不过我哥自此以后还请姑娘多多关照了。”
“你……”沈秋悦闻言愣了半会:“究竟什么意思。”
“自是字面上的意思。沈姑娘对我哥用qíng颇深,想来也是定能好好照顾我哥的。”卜颜神色淡淡,抬眼看向沈秋悦,问道:“姑娘当真忍心看我哥时不时忍受蛊虫噬咬之痛?”
沈秋悦失声哭了出来:“我……我怎么舍得?可若不这样,我难不成要放任他为了报灭门之仇去送死吗?”
犹记得当初自己辛辛苦苦将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再日日守在身旁耗尽心力救治。可那人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报仇。”
在那人的心里以前装的是疆场铁血,死了一回后端的是血海深仇。
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位置留出个自己过。
可她爱他啊,她曾想若是再无俗事的牵绊,是不是那人的心里就有她的位置了呢?
于是她求来了蛊。抹去了那人的记忆。
再无战场豪qíng,也无灭门血恨。
此后,岁月悠悠,他的心里只有她。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不好吗?
沈秋悦掩面而泣。
“蛊虫噬咬之痛实在非常人可以忍受,我见不得哥哥这般受苦的。”卜颜顿了顿,又道:“也正是因为见不得哥哥受苦。所以,哥哥既然忘了那便忘个彻底好了。”
“你……”沈秋悦抬起头来,讶然看着卜颜。
卜颜叹了口气,递过一方帕子,轻声道:“嫂嫂既是有了身孕,qíng绪理应不该如此激动。”
沈秋悦愣住:“你……你叫我什么?”
卜颜神色不改:“你是我哥的妻,我叫你嫂嫂有何不妥吗?”
卜颜垂下眼,低声道:“灭门血仇我一个人担着便是了,哥哥他理当过着平凡自在的生活。娶妻生子,平安喜乐。”
看了眼神色犹有几分呆滞的沈秋悦,卜颜继续道:“三日之后我将为哥哥解蛊。此后年岁悠悠,只愿嫂嫂与哥哥琴瑟和谐,白头到老,彼日儿孙满堂,一家合乐。”
“你……竟不怨我?”沈秋悦颤声道,半响又苦笑,摇头道:“就算你有心成全我也无用,现如今回月山庄已卷入朝堂纷争之中了。”
“你可知你哥哥他今日为何如此疑心于你?只因近些年来,九王爷有意拉拢回月山庄。我母亲父亲自是不肯,无奈qiáng权之下又安能无事?最近九王爷频频派人屡次施压,前几日还有人混入回月山庄意图谋害我腹中的孩子。要不是我多留了心眼,这孩子怕是早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