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飞珏想帮他解脱,幸而唇齿的血腥味让他回过神来,他心有余悸地放开了双手,额头尽是冷汗,仿若这受刑的人并不是顾景逸,而是他。
陆一宁涂抹得很仔细,像是一个敬业的医者般认真地照顾伤患般,若不是那狰狞的笑容出卖了他,任谁都不会想到陆一宁是在做什么。
容飞珏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顾景逸,他感受着顾景逸的每一次呼吸,qiáng烈的、微弱的、平缓的。
容飞珏不由得跟随着顾景逸的呼吸而呼吸,他觉得自己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没有移开视线,他认真地感受着顾景逸的感受。
这样的痛苦,足以慰藉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了吧。
陆一宁终于上完了药,最后一道伤疤,他意犹未尽地触摸着那血ròu狰狞的伤口,仿佛在欣赏一个绝美的艺术品般,不忍离开。
顾景逸微微动了一下,陆一宁抬起头,看着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的顾景逸,他慢慢地站起身,对着微微皱着眉头的顾景逸笑了笑,然后伸出手,用力撕开他脸上的□□。
面具下熟悉的那张脸让容飞珏不由得心悸,他十分震惊地看着陆一宁的动作,随即释然。
能够调配药物的人在与顾景逸接触了这么久之后,不可能察觉不到顾景逸的伪装,纵然他伪装得再完美,但是面具总有一个期限,不会无限完美下去。
只不过容飞珏不太明白陆一宁的行为,他刚想开口,就看到陆一宁捏着顾景逸的脸,讥笑道:“怎么样?舒服吗?我的顾教主。”
顾景逸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刚上完药的半个时辰之内,那痛苦的感觉会慢慢褪去,半个小时过后,又会如cháo水般侵袭而来。
顾景逸皱起的眉头渐渐放了下去,容飞珏看到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波澜不惊,嘴角慢慢勾起了他熟悉的弧度。
若不是浑身的伤口证实着这受刑罚的人是他,容飞珏甚至觉得,他才是依旧在邢架上的那个人。
容飞珏不喜欢这个表qíng,他看到顾景逸气若游丝但依旧笑意盈盈地朝他看了过来,陆一宁显然被顾景逸的这个举动激怒了,他用力捏过顾景逸的下巴,冷冷地道:“看着我。”
“嗯?”顾景逸终于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字节,轻得容飞珏甚至以为他听错了。
但是陆一宁显然听得十分清楚,他完全不顾及容飞珏的存在,笑问道:“不知顾教主后不后悔,当初放了我?”
当顾景逸毫无qíng绪黑色的瞳孔转向陆一宁的时候,陆一宁心头突然一紧,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早在顾景逸被关押的那天起,他便每天都前往这个山dòng,他是大名鼎鼎的“医圣”的徒弟,也是那些人之中唯一的一个医者,纵然那些人再不qíng愿,让顾景逸活到一个月之后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够做到。
并非不怕他在恨意的驱使下亲手杀了顾景逸,只不过这个奄奄一息的人,若是他没有出手,怕早就已经命归西天了。
况且,他完全没有与顾景逸同生共死的想法。
而这么长的时间里,顾景逸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纵然有呼吸存在,但他在场的时候,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
陆一宁甚至以为是药物的痛苦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应对他,事实证明他错了,当容飞珏走进山dòng的时候,他便知道他错得十分离谱。
是他太小看了顾景逸。
早在容飞珏踏入山dòng的那一刻,他便罕见地察觉到了顾景逸的一丝qíng绪波动,但在他来不及抓住的时候,顾景逸便很好地掩藏了他的qíng绪。
陆一宁知道这是因为容飞珏,但他没有过多地与容飞珏纠缠,而是如同往常一般上药。
上了这个药纵然会让顾景逸十分痛苦,但是若没有他陆一宁,顾景逸早在七天之前就已经故去。
而也是在这个七天的时间里,陆一宁慢慢地察觉到了顾景逸在江湖人面前的那张脸,并非他的真实面貌。
但是尽管如此,陆一宁依旧知道他就是顾景逸,纵然容貌会变,气息却是不会改变的。
陆一宁在容飞珏面前撕开了顾景逸的□□,他的余光中看到容飞珏转瞬即逝的震惊。
容飞珏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了他的想法。
顾景逸这回是真正看着陆一宁,他好笑地回道:“后悔什么?”
轻飘飘的语气,明显没有什么力道,但陆一宁依旧感受到了及其qiáng烈的压迫,甚至于让他觉得,这邢架上的人并非顾景逸,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