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同命人在各处立了箭靶,手持长弓,背挎箭笼,身上却只穿着闲适的长衣,头发也随意的束着,像是误闯猎场的书生,仓促地被人塞了弓箭,而后便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羽,轻轻搭在弓上,目光如鹰,拉满,离弦,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中央。他微微侧身,抽出第二支箭,铿的一声,she在更远处的靶上。
第三支,第四支。转瞬间,箭笼已空,每支箭头都没入了靶上红心。
一旁的小厮恭维道:“爷的箭法越来越jīng准了。”
天同冷冷道:“放得这么近,瞎子也能she中,再摆得远些。”
小厮苦着脸道:“再远些要摆到别的娘娘宫里去了,万一she着个宫女太监的没法jiāo代。”
天同乜斜着看向他,道:“我岂会she偏?”
小厮忙道:“不会不会,爷百步穿杨,只是怕旁人不长眼……”
天同道:“你就你去举着靶子,你总是长着眼的罢?”
小厮唬得连声道:“爷别那我开心了……要练箭咱们改日上沐箐围场去,何苦在这皇宫里……给人看见了又要说嘴。”
天同轻叹一声,道:“罢了,收拾收拾去皇后宫里罢,你先去竹苑将公主请回来。”
小厮应了一声,正转身要去,却忽见君合满头大汗地跑了来。
“公子……”君合上气不接下气,和着一身尘土匆匆地行了一礼。
天同神qíng淡漠,上下打量君合一番,冷冷道:“柳公公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怎的跑到沁柳宫来了?”
小厮察言观色,连忙退到一旁去收箭靶,君合也顾不得天同的yīn阳怪气,急急地低声道:“皇上在北竹林撞见良怡公主了!”
天同听言凛然变色,道:“他怎会到北竹苑去?”
君合急道:“公主跑到北竹苑去才不对罢?!”
天同蹙眉道:“她自小就爱往哪里去玩,皇帝也并无不准的,况且他自己向来只在每年那人的生日忌日时才去的。”
君合道:“此刻说这些也没用,皇上叫人杖杀那乐师,公主正以死相bī!我还要快些回去,公子快想想办法罢!”
天同听罢紧抿双唇,眉头深锁,君合等来等去也不见他有什么主意,只得道:“我得走了,这事可大可小,皇上一向心重,若以此疑心到大人身上,恐怕廿九之事就成不了了,公子可想明白些!”
说罢连忙又行了一礼,匆匆转身奔回竹苑去了。
赶回北竹苑,喊了侍卫进去,场面已愈发的混乱,方才断弦的琴已被砸烂变成了几块碎木,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乐师倚着一株青竹坐在地上,头发披散,脸上挂着伤,嘴角淌着血。良怡跪坐在他身侧,扬手护在他的面前,抬着眼怒视着立在他们面前的皇帝。
皇帝喘着粗气,衣摆上沾上了泥土,手仍握着拳,指节上有点点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那乐师的。
左星汉也早跪在了地上,口中说着“皇上息怒”,却并不敢上前阻拦。
皇帝听到君合带人来了,厉声喝道:“还不将他拿下!”
君合惊慌的挨着左星汉跪下,侍卫听了连忙上前,良怡却吼道:“你们谁敢!”
话音一落,侍卫又堪堪刹住脚步,扭脸去看皇帝。
皇帝咆哮道:“把良怡公主也给我拿下!”
良怡猛然转头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侍卫得了这令,不敢不从,纷纷上前,良怡无力反抗,乐师也垂着头不做挣扎,一一被拿了。侍卫拿住两人,定定的押着,听候皇帝发落。
皇帝看着眼前二人,咬牙切齿道:“将良怡公主软禁沁柳宫,这狗奴才,杖毙!”
“是!”侍卫应声答道。
“不必了!”良怡昂首道,“文德若死,儿臣也不会苟活,也请父皇赐儿臣一死罢!”
皇帝额角青筋bào起:“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良怡惨然一笑,道:“父皇若当这是胡闹,儿臣便是要胡闹至死了!”
皇帝上前两步,捏住良怡的双腮,目眦尽裂,道:“你不要以为朕宠你疼你,便舍不得杀你!朕对你一再妥协忍让,你合该知道些分寸!他的命与两年前就被朕收了,你没资格拿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与朕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