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巧,内里的关节我细一想就明白了,是我对不起我家人,早知如此,早该逃得远远的,或者gān脆一死了之,免得被我拖累。
教主没看我,却明了我的心思,他说,小糖果,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要我家人不受威胁,我想要他消失在我面前,他能给我么?
教主停下了笔,将宣纸拿了起来,他走进了我,叫我去看他的画。
画面上一位少年笑得肆意可爱,手中握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人群中行走,这幅画看起来很漂亮,但画面中的少年,却是我。
我不记得我曾经独自出过家门,更不记得我曾经握着糖葫芦走过这条街道,要么这图画出自教主的臆造,要么这图画上的qíng景,属于我失去的那一段记忆。
风chuī了进来,教主不过捏着宣纸的一端,宣纸被chuī了起来,连带着上面的少年,也有些要飞走的模样,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宣纸的下角,却慢了教主一步。
教主极为自然地团起了宣纸,jīng致的画像变成了一团废纸,不见他一丝一毫的怜悯和惋惜,他的手指微微攥紧,该是用了内力,再松开的时候,纸团变成了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纸屑,风一chuī,一些撒在了地上,一些撒到了我的chuáng褥上,还有一些落到了我伸出的手的手心。
轻微的触感却像尖锐的刀,一下子就捅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教主用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泪,又凑到了自己的嘴边,舔了舔。
他轻飘飘地问我,你难过么?
我没有说话,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竟然笑了,他笑得很好看,他说,我比你更难过,小,糖,果。
4.
教主就这样在我家住了下来,白日出门,晚上偏偏要同我和我的家人一起吃晚饭,态度一开始比较倨傲,后来竟然也渐渐软化了,我问他为何这么做,他拨弄着chuáng头的花瓣,回了一句,总舍不得你难过。
我大哥提着剑要去刺杀他,他封了大哥的xué道,问我该如何处置,我手心都是汗,心里却很安定,我说,他是我亲大哥,误会一场罢了,教主就真的放了我大哥,还叫他放宽心,别忐忑。
他陆续找了很多名厨子,塞进了我家的山庄里,单独划出一笔钱,叫他们好好做吃食,不过三四个月,我腰上又肥了一圈,他拿手搂着我的腰,反复压着肚腩,说,总算养胖了些,这样很好。
我嫌弃自己太胖了,打发着时间,开始重新铸剑,这次倒是什么压力都没有了,纯粹做着玩的,教主就坐在我的旁边,喝着茶,笑吟吟地看着我,有时间或眼神相对,满眼竟都是真qíng。我便仓皇地移开视线,教主竟然也不恼怒。
又过了几个月,有人送来了一批新的美人,教主喊我过去看,又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啃了一口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不喜欢。教主就摆摆手,让美人们回家了,他搂着我的腰,只说,美人虽好,我只要小糖果就够了。
深qíng款款,像是出自真心实意。我总以为他会厌倦,会如往常一样很快去睡新的美人。但一晃就过了三年,三年内日夜相对,三年真心宠溺。我终于意识到,教主待我是真心的。
过往不堪的回忆已经变得模糊,他人的死亡说到底与我何gān,我试图投递给教主同样的深qíng,但我做不到。我无法爱上教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教主终于在一日,似是不经意间提起,小糖果,你服过绝qíng散,从此绝qíng绝义,再不生爱恋。
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依旧沁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的心思偶尔我能猜到几分,但如今却是看不透,我问他,绝qíng散的解药你有么?
他就回答我说,有啊,但后来你不愿服药,我也觉得无趣,就全都毁了。
他说得飘忽,不知真假,而我再三犹豫,还是不愿意去服下解药,我难以承受爱上教主的后果,说到底,我根本就不信任他,我不信他会永远待我如初,不信他会一直爱我,愿意一直这么宠着我。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让自己更舒服的路。
铸剑铸了三年,终于铸成,教主让人拿来了江湖排名第一的兵器,两者相磕,江湖排名第一的兵器上,竟然出了细微的裂痕。
我也没有想到,本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我竟然真的铸炼出了新的江湖第一剑。